计划开始了。
青鸾按照陆珩的部署，表现得对李妍一如既往地信任，甚至将更多“重要”的工作交给她处理——当然，都是经过精心筛选或修改过的。
李妍看起来受宠若惊，工作更加卖力，但青鸾能察觉到她眼底深处的那一丝游移和愧疚。
与此同时，“流光锦”的测试和生产调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第一批试制品在第三天就出来了，效果虽然达不到“星辉丝”的完美，但已经足以撑场面。设计团队日夜赶工，终于在一周内完成了所有秋季新品的修改方案。
这七天里，青鸾几乎没怎么休息。她像个陀螺一样在各个部门间旋转：实验室、设计室、生产线、会议室...陆珩说得对，她是明面上的靶子，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她不能露出丝毫疲态，不能流露出半分动摇。
只有深夜回到工作室时，她才能卸下伪装。而陆珩，总是在那里。
有时是一碗热汤，有时是一份整理好的简报，有时只是一句“今天做得很好”。他从不问她累不累，但他总能精准地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用最实际的方式给予支持。
这天深夜，青鸾刚结束与海外渠道商的视频会议，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走出会议室，就看到陆珩等在走廊尽头。
“李妍那边有动静了。”他开门见山，“‘星耀’根据她传递的假参数，定制了一批特殊的染色剂。他们打算在我们的‘流光锦’入库后，找机会用这种染色剂做手脚，让所有成品在展出时褪色。”
青鸾的心一紧。这一招太毒了。如果“青鸾印记”的秋季新品在众目睽睽之下褪色变形，那这个品牌就彻底毁了。
“他们计划什么时候动手？”
“三天后，‘流光锦’第一批大货入库的当晚。”陆珩调出基地仓库的平面图，“仓库值班表已经被动了手脚，那天晚上值班的都是‘星耀’买通的人。”
青鸾看着图纸，大脑飞速运转：“那我们就给他们这个机会。”
陆珩看向她，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和我想的一样。”
两人走进青鸾的工作室，锁上门，开始制定详细计划。
“我们需要准备一批假的‘流光锦’。”青鸾在虚拟屏幕上勾画着，“用普通丝线做基底，表面做一层仿‘流光锦’的处理。外观上要一模一样，但能量传导性要故意做得很差——这样他们用染色剂破坏时，效果会格外‘惊艳’。”
“实验室可以做。”陆珩记下要点，“需要多少？”
“至少五百公斤。要足够装满整个临时仓库。”
“来得及吗？”
青鸾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实验室二十四小时三班倒，来得及。但需要玄龟教授亲自坐镇。”
“我去协调。”陆珩立刻拨通通讯。
接下来是仓库的安排。他们需要让“星耀”的人顺利进入，但又要确保真的“流光锦”安全无虞。
“我们可以设置两个仓库。”青鸾在地图上标出两个位置，“A仓放假的，b仓放真的。入库记录做手脚，让所有人都以为真的在A仓。等他们破坏完假的之后，我们再‘意外发现’b仓的真货。”
“需要一场戏。”陆珩补充道，“让李妍‘偶然’发现入库记录有误，然后‘焦急地’通知‘星耀’更改计划——这样更能取信于他们。”
青鸾点头：“这个角色可以让白鸦的人扮演。找个面生的，扮成仓库管理员。”
两人一直讨论到凌晨三点，计划越来越完善。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每一种可能都准备了预案。当最后一张流程图完成时，窗外已经透出微光。
青鸾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连续的高强度思考让她的大脑隐隐作痛。
“休息两小时。”陆珩关闭投影，语气不容置疑，“六点我叫你。”
“我睡不着。”青鸾揉了揉眉心，“太多事情要处理...”
陆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身看着她：“青鸾，听我说。”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工作，是休息。一个清醒的头脑比一百个疲惫的头脑更有用。”
他的脸离得很近，青鸾能看清他眼中布满的血丝——他陪着她熬了一整夜，同样没有休息。
“你也需要休息。”她说。
“我等下会睡。”陆珩直起身，“但现在，你得先休息。”
他走到休息室门口，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姿态，完全是长官命令下属的模样。
青鸾知道争不过他，只好起身走进休息室。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简易衣柜，但收拾得很干净。陆珩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睡衣递给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换好衣服睡觉。”他说完，替她关上了门。
青鸾拿着柔软的睡衣，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这套睡衣是浅灰色的纯棉材质，很舒适，尺码也合适。她换上睡衣躺下，枕头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这也是他安排人准备的？
她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但躺下不到五分钟，疲惫就汹涌而来，将她拖入沉睡。
六点整，敲门声准时响起。
青鸾睁开眼睛，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她换好衣服走出休息室，陆珩已经等在工作室里，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
“睡了多久？”他问。
“两个半小时。”青鸾坐下，“你呢？”
“一个小时。”陆珩将热牛奶推到她面前，“够了。”
他总是这样，对自己的要求严苛到近乎残忍。青鸾看着他眼下的淡青阴影，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低头喝牛奶。
早餐后，计划正式启动。
青鸾召开了紧急会议，宣布由于“流光锦”生产工艺的特殊性，需要设立专门的临时仓库，由她亲自监管出入库。李妍也在会上，听到这个消息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会后，青鸾“特意”留下李妍。
“李妍，临时仓库的事，你多费心。”青鸾将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入库流程和值班表，你负责协调。三天后第一批大货入库，不能出任何差错。”
李妍接过文件，手有些抖：“林总放心，我一定办好。”
“我相信你。”青鸾看着她，语气温和，“你家里的事...我听说你母亲病情稳定了？”
李妍眼圈一红：“嗯，多亏了公司给的医疗补贴...”
“好好干。”青鸾拍拍她的肩，“等这季新品发布成功，我给你发奖金，再放你半个月假，好好陪陪母亲。”
李妍的眼泪终于掉下来：“谢谢林总...谢谢...”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青鸾收起脸上的温和，神色恢复冰冷。
陆珩从暗处走出来：“演得不错。”
“真心话。”青鸾轻声说，“如果她没背叛，这些话都是真的。”
陆珩沉默了片刻：“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基地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实验室里，假的“流光锦”一捆捆生产出来；仓库区，两个临时仓库悄无声息地改造完成；白鸦的人已经混入仓库管理员队伍；而李妍，果然在第二天“意外”发现了入库记录的“错误”。
计划一切顺利。
第三天深夜，凌晨两点。
青鸾和陆珩站在监控中心，看着十几个屏幕上显示的画面。A仓里，假的“流光锦”堆积如山；b仓在另一栋建筑的地下室，真的材料安然无恙。
“他们来了。”白鸦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屏幕上，三个穿着仓库工作服的人影鬼鬼祟祟地溜进A仓。他们动作熟练地找到“流光锦”，拿出特制的喷雾装置，开始对着材料喷洒无色无味的液体。
“取样。”陆珩下令。
一个隐蔽的微型取样器从天花板垂下，在喷雾区域停留了三秒，然后缩回。
“染色剂样本已获取。”技术员报告。
“收网吗？”白鸦问。
“再等等。”青鸾盯着屏幕，“等他们完成破坏，离开仓库后再动手。我要人赃并获。”
二十分钟后，三个人完成了喷洒，匆匆离开。他们刚走出仓库范围，埋伏在暗处的白鸦小队就如猎豹般扑出，三人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制服。
“全部控制。”白鸦报告。
青鸾看着屏幕上被按倒在地的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星耀”的职员，另外两个是仓库内鬼。
“李妍呢？”她问。
“在宿舍，已经控制。”
青鸾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通知安保部，仓库遭窃，报警处理。让警察‘意外’发现那批染色剂和‘星耀’的联系。”
“明白。”
计划进行到这里，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但青鸾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星耀”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收手，林薇薇的恨意也不会因此消减。
她睁开眼，看向陆珩。他正盯着屏幕，侧脸在监控屏幕的蓝光下显得冷峻而坚定。
“接下来会更难。”他说。
“我知道。”青鸾点头，“但至少今晚，我们赢了。”
窗外，夜色深沉。基地里大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中，不知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刚刚结束。
陆珩转过头看她，眼中的蓝光渐渐柔和下来：“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
“你也是。”
两人并肩走出监控中心。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走到分岔口时，陆珩忽然停下脚步。
“青鸾。”
“嗯？”
“无论发生什么，”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如夜，“记住，我在。”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但这一次，青鸾听出了不同的意味——那不是长官对下属的承诺，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守护。
她点点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声说：“晚安，陆珩。”
“晚安。”
两人各自转身，走向不同的方向。走廊很长，灯光很暖。
而在看不见的地方，更多的暗流正在汇聚。
但至少今夜，他们赢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
至少今夜，他们知道，彼此可以托付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