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把电脑合上,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悦发来的视频请求。
她点了接受。画面亮起时有些模糊,过了几秒才清晰起来。张悦坐在书桌前,身后还是那盏台灯。她笑着打招呼:“刚哄完宝宝,他还没睡,想让你看看他。”
镜头慢慢转向旁边。孩子坐在地毯上,手里抓着一个塑料小键盘,正用力拍打按键。屏幕上跳出一串乱码字符。
林小雨笑了。“他又在写新故事了?”
张悦点头,“昨天我把他的‘作品’打印出来贴墙上,他今天就一直想按这个。”
她把手机拿近一点,对着宝宝说:“叫姐姐,这是小雨姐姐。”
小孩抬起头,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声音含糊却清楚:“小——雨——姐——姐——”
林小雨愣住。她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影在屏幕里挥手,嘴里重复着“姐姐”。
张悦轻声说:“你每次出现在视频里,我都放你以前写的那些短文给他听。他说不清话的时候,就会哼你常念的那首歌。”
林小雨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她重新抬头时笑了笑:“我想去看看他。”
“那你得办签证。”张悦说,“材料有点多,不过我能帮你准备。”
林小雨开始查流程。表格要填英文,上传的文件格式也有要求。她试了两次都没成功提交,页面总是在最后一步卡住。
她打开论坛草稿箱,写了一段话:“有时候觉得,见一面也没那么重要。”写完删掉,关了页面。
第二天早上,手机响了。是陈昊的消息:“我问了出版社那边的朋友,他们经常处理海外手续,给你整理了个清单。”
后面跟着一个文档。每一页都标好了顺序,要扫描什么、怎么命名、提交到哪个网址,连客服电话和工作时间都写了。
他还加了一句:“别自己硬扛,这种事有人带一下就好办了。”
林小雨照着做了三天。第四天收到邮件通知,签证通过。
机票订在下周五。出发前一天晚上,她收拾行李,把一本新的记录本放进包里。封面是浅蓝色的,她用笔在角落画了个笑脸。
飞机落地悉尼时是清晨。她在出口等了二十分钟,没看到人。又过了十分钟,张悦抱着孩子匆匆跑来,额头上带着汗。
“对不起啊,他早上发烧了,量了体温刚退下来,我就赶紧出门。”
宝宝的脸有点红,但眼睛很亮。他一看到林小雨,立刻抬起手:“姐!姐!”
林小雨接过他抱在怀里。孩子身上有淡淡的药膏味,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领。
张悦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他自己画的,非要带来。”
是一幅彩笔画。三个火柴人牵着手站在一朵云上,下面歪歪扭扭写着“小雨姐姐讲故事”。中间那个大人牵着两个小孩,头上画了颗星星。
林小雨看着那幅画,很久没说话。她低头对宝宝说:“以后我给你写更多故事,好不好?”
孩子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摸她的脸。
他们在机场旁边的咖啡馆坐下。宝宝趴在桌上玩彩色笔,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林小雨点了一杯热牛奶,喝了一口发现凉了,也没换。
张悦说:“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那天你在论坛转发陈昊的话,说‘真实值得被听见’,我就决定要把这些事讲给他听。不是让他记住谁是谁,而是让他知道,有人愿意为看不见的声音停下来。”
林小雨摇头:“我不是为了谁才写的。”
“我知道。”张悦笑了,“但你的停下,成了别人的起点。”
她们聊了很久。说到班级以前的事,说到食堂阿姨总多给的一勺菜,说到冬天放学路上谁借过谁半截手套。宝宝听着听着靠在张悦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那支绿色彩笔。
回程航班上,林小雨打开笔记本。她写下标题:《云上的重逢》。
她从那幅画写起,写一个孩子如何用最简单的线条记住未曾谋面的人,写一段关系怎样穿过时间与距离依然能被认出。她写她们都不是擅长表达的人,可某些时刻,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彼此知道还在那里。
写完后她直接投稿给了之前合作过的旅游杂志。没有转发,也没告诉任何人。
几天后,她登录账号,看到文章已经发布。评论区第一条写着:“距离杀不死真挚的感情,时间也杀不死。”
她没回复,退出页面,关了电脑。
宿舍窗外阳光很好。她把保温杯拿出来,在贴纸上写字:“下次带故事去见你。”贴在杯子外侧。
手机放在桌角,屏幕朝下。过了会儿震动了一下,她没去看。
笔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