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震动,林小雨把它翻过去,屏幕朝下压在桌角。宿舍的灯已经灭了,窗外路灯的光斜切进来,照在书桌一角的成绩单上。红色的“不及格”三个字印得清晰。
她没动,也没说话。论坛里的消息还在跳,可她不想看了。
昨天那些评论像潮水一样涌来,有人说她照亮了别人,有人说她的文字让人不再害怕表达。可现在,她只觉得那一切都离自己很远。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有点发凉。她考砸了,不是一科,是她最怕挂掉的那一门。
枕头被压出一个凹痕,她把脸埋进去,肩膀轻轻抖了一下。
手机又响了一声,这次是视频来电。名字跳出来:张悦。
她盯着屏幕看了三秒,点了接受。镜头对着桌面,她没抬头。
“怎么不回消息?”张悦的声音很轻,“我看你朋友圈停更两天了。”
林小雨喉咙动了动:“我……挂科了。”
那边安静了几秒。
“哦。”张悦应了一声,没有惊讶,也没有安慰。
接着,画面动了。镜头抬起来,照到张悦的脸。她坐在书桌前,背后是一排整齐的书架。她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盒子,轻轻晃了晃。
“这是我以前吃的药。”她说,“每次考试完,要是成绩不好,我就打开一次。看一眼,不吃,就放回去。”
林小雨抬起头,眼睛有点红。
张悦看着她:“你现在写别人的故事,写王老师,写陈昊,写我。你让很多人觉得自己被看见了。可你怎么就不敢写你自己?”
林小雨没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一旦你说自己考砸了,别人就会说——原来你也只是这样?”
她顿了顿:“可谁规定,被看见的人,就不能失败?”
林小雨手指掐进掌心,又松开。
张悦笑了笑:“写吧。不是为了让他们继续夸你,是为了告诉你自己,你也可以软弱,也可以难过,也可以不行。”
视频挂断前,她说:“下次见面,我们去吃烤串。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请客。”
林小雨坐了很久。
她翻开记录本,找到那页空白。笔尖落在纸上,第一句写得很慢:“今天,我挂科了。不是因为我不努力,而是因为我太想证明,我配得上那些话。”
她继续写:“他们说我照亮了别人,可我自己,其实一直在躲光。我怕哪天成绩单拿出来,大家就会说,原来你是装的。”
“我熬夜复习,咖啡打翻在本子上,纸都皱了。考试那天,题目看着眼熟,但我就是想不起来答案。走出考场的时候,我想直接走回家,不去食堂,不回宿舍,一直走到天黑。”
“我不是完美的主角。但我愿意继续写下去,哪怕这一章叫‘失败’。”
她没删,也没改,一口气写完。凌晨两点,她把文章发到了匿名论坛,标题就叫《挂科的我》。
第二天上午是文学理论课。
教室在三楼,靠窗的位置阳光照进来,落在前排同学的课本上。林小雨坐在中间,低着头翻笔记。
老师走进来,没开课本,也没提讲义。他站在讲台前,说:“昨天我读了一篇学生写的随笔,作者没署名,但我知道是谁。”
全班安静下来。
林小雨的手指捏紧了笔。
老师拿出一张打印纸,开始念。声音平稳,一段一段地读下去。教室里没人说话,有人抬头看她,她没躲。
读到“我太想证明自己配得上那些掌声”时,前排一个女生悄悄转过身,对她点了点头。
老师念完,合上纸页,看向她:“很多人追求高分,但很少人敢这样面对自己。你的文字让我明白,教育不是筛选完美的人,而是陪伴每一个正在成长的灵魂。”
他顿了顿:“你的真实,比分数更重要。”
下课铃响了。
林小雨收拾书本,把记录本夹在胳膊下。走廊上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一点初春的凉意。她走出教室,阳光落在肩上,暖了一下。
她沿着走廊往前走,脚步比早上轻了些。
路过公告栏时,她看见上面贴着社团活动的通知。樱花树下的读书会,时间写的是下周三下午。
她看了一眼,没停下,继续往前走。
教学楼外的台阶上,几个学生抱着书走过。有人笑着喊谁的名字,声音散在风里。
林小雨走到拐角处,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她转身,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手里拿着一份名单。
“老师说,《挂科的我》要收进这学期的班级文集。”那人说,“你同意吗?”
林小雨看着她,点了点头。
学习委员笑了:“大家都说,这篇文章该放第一个。”
林小雨没说话,只是把记录本抱得更紧了些。
她继续往楼下走,阳光铺满台阶,一层一层往下延伸。
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很蓝,云很薄,风吹过树梢,叶子轻轻晃动。
她往前走了几步,听见后面又有脚步声追上来。
“小雨!”是张悦的声音,通过语音留言弹出来的,“我刚看到你发的文章,写得很好。”
“别忘了,烤串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