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手掌刚压回阵眼，那股空洞的吸力就从掌心窜了上来。他指节一紧，额头青筋跳了一下。裂痕已经爬到了主阵眼边缘，像蛛网一样往四周散开，灵光在裂缝里乱窜，有些往外漏，有些又倒着钻进阵心。
他低吼一声，把体内的赤阳灵力拧成一股细线，顺着裂缝塞进去。灵力刚稳住缺口，右侧三点钟方向的辅阵眼突然闪了一下，光芒由亮转暗。
“梦涵！三点钟！”他声音压得急。
赵梦涵左掌还贴在阵心，右手猛地抬起来，指尖寒气一凝，一道冰梭射出，扎进阵眼凹槽。冰层迅速封住裂口，可只撑了两息，冰面就出现细纹，咔地一声裂开。
她的呼吸顿了一下，脸色又白一分。
林宵眼角扫到头顶正上方，那里灵光已经开始发虚。他知道不能再等。右手指尖咬破，一口精血喷在空中，手指快速划出一道逆行符纹。血线在半空连成符形，落下的瞬间，两处最外侧的阵眼轰然炸开，化作碎光四散。
中心八阵的光芒因此稳了一瞬。
可就在这时，天空漩涡中的漆黑裂缝猛然张开，一股灰黑色的气息冲了下来。那东西不像风也不像火，碰到阵纹的刹那，纹路就像被烧坏的布料，一块块卷边、剥落。
林宵抬头盯着那道落下的黑气，瞳孔缩成一点。他看见上方一处核心阵眼在三息之内彻底熄灭，阵纹碳化，灵力断绝。
“不行……”他喉咙发干，“挡不住。”
赵梦涵没说话，但左手掌心的寒气输出更猛了。她的银发已经全结了冰，整个人像是站在一层霜雾里。她把最后一点灵力压进阵心，勉强维持住主阵眼的跳动。
林宵右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小臂往下流，滴在阵纹上发出嗤响。他顾不上擦，左手死死按住阵眼，右手开始结印。每结一式，体内就抽走一层力气。等到第九印完成，他掌心朝下，直接拍进地面。
一圈赤金色的光波扩散出去，暂时加固了剩余阵眼的连接点。
可那黑气还在往下压。
又一处阵眼崩了。
紧接着是第三处。
灵阵的嗡鸣声越来越刺耳，像是金属被强行掰弯。整个天阙峰都在震，脚下的岩石一块块翘起、碎裂。
林宵喘着粗气，低头看自己颤抖的手。他已经快压不住体内的灵力了，赤心印记在胸口一阵阵发烫，像是要烧穿他的皮肉。
“再这样下去……”他咬牙，“阵会炸。”
赵梦涵终于开口，声音很轻：“那就别让它炸。”
她松开左手，整个人晃了一下，却立刻用右掌补上。寒气从她掌心疯狂涌出，顺着阵纹逆流而上，试图在断裂处重新搭桥。
林宵看着她摇晃的身体，眼睛一热。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半步。“你撑不住了。”
“我能。”她说。
“你不能。”他声音哑了，“你再输出，人就没了。”
她没挣脱，只是把另一只手也按了上去。双掌贴阵，寒气如瀑。她的嘴唇已经没了颜色，指尖微微发紫。
林宵猛地转身，背对着她，把自己的后背抵在她胸前。“借你个支撑点。”他说，“别倒。”
她靠着他的背，点了点头。
林宵左手再次压下阵眼，右手伸向腰间那九个破洞的储物袋。袋子口裂得最大那个，藏着渡厄给他的符令。他指尖碰到了那枚冰冷的东西，却没有拿出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对自己说。
天空的黑气又降了一截。
又一处阵眼炸了。
灵阵的光芒只剩下一半，整体开始倾斜，像是随时会塌下来的楼。
林宵右臂的血流到了手肘，他抬起手，抹了把脸。血混着汗，在眉骨留下一道红痕。
“你说它怕这个阵？”赵梦涵忽然开口。
“嗯。”他点头，“刚才那一吼，就是心虚。”
“那它为什么还不下来？”
“因为它不敢。”林宵冷笑，“它知道只要真身入阵，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它只能用这招，想把我们耗死。”
“那就别让它得逞。”
她话音刚落，整座灵阵猛地一颤。主阵眼周围的三处节点同时爆裂，灵力倒灌，冲击波直接撞在两人胸口。
林宵喷出一口血，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他用手撑住地面，指头抠进石头缝里才稳住身体。
赵梦涵也咳了血，但她没松手。两只手依旧按在阵心，寒气一丝丝往外送。
林宵抬头看天，那道投影还在云层里，双目燃烧，却没有再动。
“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他咧嘴一笑，满嘴血，“有本事下来打，躲在天上算什么本事？”
他一边骂，一边把符令从袋子里抽出来一寸。冰冷的触感让他手臂一麻。
“再撑一下。”他对赵梦涵说，“我有个东西，还没用。”
“留着。”她声音微弱，“不到最后一刻。”
“我知道。”他握紧符令，“但我得准备着。”
又一波黑气落下。
阵眼再崩两处。
灵阵的嗡鸣变成了哀鸣，光芒忽明忽暗，像快断气的人在喘。
林宵左手按阵，右手握符，全身肌肉绷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灵力几乎榨干。
赵梦涵靠在他背上，呼吸浅得几乎摸不到。她的寒气已经细若游丝，可还在坚持。
“你还记得杂役房的事吗？”林宵忽然说。
她轻轻“嗯”了一声。
“那时候我说，总有一天要站在最高处。”他笑了笑，“现在我站上来了，结果发现上面风这么大。”
她没说话，但嘴角动了一下。
林宵低头看手中的符令，只剩下一寸露在外面。他没再拔。
“我们能守住。”他说。
“能。”她应。
黑气再次压下。
又一处阵眼熄灭。
主阵眼开始剧烈晃动，灵光在核心处乱窜，眼看就要炸开。
林宵右手猛地一抖，符令将出未出。
赵梦涵的左手突然发力，把最后一丝寒气压进阵心。
灵阵在崩溃边缘停了一瞬。
林宵趁机左手结印，九重赤阳印叠加打出，强行把即将炸开的能量压回核心。
嗡——
整座阵法发出一声长鸣，光芒骤然内收，像一颗快要熄灭的心脏，艰难地跳了一下。
还没完。
林宵抬头，盯着天空那道投影。
“你来多少次，”他一字一顿，“我都接着。”
赵梦涵靠着他，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一缕极淡的寒气重新缠上阵纹。
林宵的右手还握在储物袋里，符令露出一半，冰冷的边角抵着他的掌心。
他的左手按在阵眼上，指缝间渗出血，混着灵力流入裂缝。
赵梦涵的银发垂下来，一根冰丝挂在眉梢，随风轻轻晃。
林宵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下一句话。
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