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刃落下，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刺进耳膜。林宵的膝盖已经陷进碎石里，双手死死按着玉匣碎片，指节泛白。他的呼吸几乎停了，可眼睛还睁着，盯着那道从天而降的黑影。
他知道这一下要是扛不住，所有人都得死。
就在黑刃即将触地的瞬间，他猛地低头，额头重重撞在阵眼边缘。一股热流从脑中炸开，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沉睡已久的东西被唤醒了。赤心印记在他胸口轻轻一跳，像是一颗火种重新燃起。
“分神——给我出！”
一声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原本摇摇欲坠的灵识突然稳定，眉心处一道金光迸发，九道身影自他体内冲出，腾空而起，环绕阵法盘旋一圈后稳住身形。
每一具分身都带着不同的气息，有的掌心凝着火焰，有的指尖缠绕雷光，还有一具直接扑向地下裂缝，双手插入泥土，引动地脉残气。
周玄恶念的黑刃还未完全斩下，就被三道分身迎面撞上。它们没有硬接，而是同时结印，灵力交织成一张网，将黑刃短暂卡在半空。下一瞬，网碎，分身消散，但黑刃的轨迹偏了一寸。
够了。
林宵本体咬牙，体内最后一点灵力顺着经脉涌向双手。玉匣碎片上的裂纹开始发光，金色光环微微一颤，竟没有彻底熄灭。
空中剩下六道分身迅速分工。两具飞向高空，一左一右夹击周玄恶念，拳风带出残影；另两具潜入星脉余流，在地面画出四道反向符线，扰乱黑气凝聚；最后两具则落在阵法两侧，一手贴地，一手掐诀，强行补全赵梦涵与月婵未能完成的符纹。
阵眼处的光芒开始回升。
白璎珞趴在地上，耳朵动了一下。她听见了灵力流动的声音，不是混乱的冲击，而是有节奏的律动，像是某种阵法正在重启。她艰难抬头，看见林宵跪在那里，九道身影围绕着他旋转，如同护主的战魂。
“你终于……用出来了。”她嘴角扯动，声音很轻。
她的双翼只剩骨架，金纹几乎看不见，但她还是撑着手臂，一点点往前爬。每挪一寸，地面就留下一道血痕。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但她不能倒在这里。
赵梦涵躺在阵法左翼，手指仍插在土里。她已经没有意识，可身体还记得战斗的本能。寒气还在从她指尖渗出，虽然微弱，却始终未断。那条红绸带从她袖口滑出一角，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月婵仰面躺着，右手断了两根手指，左手背上有她自己写的字。她嘴唇微动，似乎在默念什么。焦黑的星轨图压在她胸口，表面忽然闪过一丝极淡的蓝光。
林宵感受到阵法的变化。左翼符纹虽残，但仍在运转；右翼虽无人主持，却被分身补上了关键一笔；中央阵眼在他全力支撑下稳住了节奏。
他还差一步。
“再撑一下。”他对自己的分身下令。
六道分身同时动作。两具正面强攻，逼得周玄恶念不得不分出黑气防御；两具在地下引爆地脉残气，震得黑影身形不稳；最后两具飞回阵眼上方，双手结印，将积蓄的灵力灌入封印核心。
金色光环猛然一涨。
轰！
整片战场剧烈震动，连远处山壁都崩落几块巨石。守关将士纷纷抬手遮脸，等尘埃稍散，他们看见一道金光柱从阵眼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周玄恶念发出一声怒啸，黑刃再度凝聚，比之前更短，却更凝实。它不再高悬，而是俯冲而下，目标明确——林宵本体。
林宵没动。
他知道躲不开，也不想躲。
他只做了一件事：把剩下的三道分身全部召回，围在自己身边，形成三角阵型。
黑刃落下。
三道分身同时扑出，一具挡在头顶，一具拦在胸前，一具抱住双腿。它们瞬间被黑气吞噬，化作灵光炸开，却成功让黑刃偏移方向，擦着林宵肩膀斩入地面。
轰隆！
裂缝蔓延十丈，碎石飞溅。林宵整个人被气浪掀翻，后背撞上石台，一口血喷了出来。但他立刻翻身跪起，双手再次按回玉匣碎片。
“还没完。”
他喘着气，抬头看向空中。
周玄恶念悬浮半空，黑影明显缩小了一圈，边缘开始溃散。它似乎意识到局势不对，想要撤退，却被剩下的三道分身缠住。
一具分身从背后突袭，一拳轰进黑影腰部，打得它向前踉跄；另一具抓住机会，双手掐住它的脖颈，硬生生将它往下拉；第三具则飞到阵法上空，双手结出一个古老手印，引动天外星力。
金色光环再次升起，这次比之前更稳。
林宵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几乎耗尽，连分神境的力量也在快速流失。他知道这些分身撑不了太久，必须尽快完成封印。
他闭上眼，神识沉入阵法核心。
记忆闪回多年前那个雨夜，他在杂役房里偷偷修炼《赤阳锻体诀》，被打断肋骨也不敢喊疼；想起外门试炼时被人围攻，他靠一张嘴骗过执事逃过责罚；想起赵梦涵第一次替他挡下毒针，手都在抖却说“别怕”。
这些都不是天赋，也不是机缘。
是他一步步走过来的。
“现在轮到我来守住这个阵了。”
他睁开眼，瞳孔中金光流转。双手猛然发力，将最后一丝灵力灌入玉匣碎片。
咔。
一声轻响。
碎片上的裂纹开始愈合，不是完全恢复，而是被灵力填补，形成新的纹路。金色光环缓缓扩张，将整个阵法笼罩其中。
空中，周玄恶念挣扎得越来越无力。三道分身步步紧逼，将它往阵眼方向压去。它想逃，可四周空间已被封印之力锁定。
白璎珞终于爬到了阵法边缘。她靠着一块断碑坐下，抬头望着天空。见林宵还在动，她笑了下，伸手抹掉嘴角的血。
赵梦涵的手指又动了一下，指甲缝里的泥土裂开，一丝寒气钻出地面。
月婵低声念出最后一个音节，左手背上“逆行”二字突然亮起，一道血线顺着她手臂滑落，滴在阵法右翼。
嗡——
整座封印阵发出一声长鸣，七道符纹终于完整闭合。金光如潮水般扩散，所过之处，黑气尽数蒸发。
林宵跪在中央，浑身湿透，不知是汗还是血。他抬头看着那道被困在金光中的黑影，声音沙哑：“你输了。”
周玄恶念没有回应。它的形态已经开始扭曲，像是风中残烛，随时会灭。
林宵抬起手，指向空中。
“封！”
三道分身同时出手，将黑影狠狠拍向阵眼。金光暴涨，将其牢牢锁住。黑影剧烈挣扎，却无法挣脱。
阵法稳定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林宵突然皱眉。他感觉到阵法深处传来一丝异样波动，不是来自周玄恶念，而是更下方——那道地底裂缝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转头看向白璎珞。
她也察觉到了，脸色微变。
“下面……还有东西。”她说。
林宵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得更紧了些。
金光柱依旧冲天而起，照得整片战场如同白昼。
他的手指一根根扣进玉匣碎片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