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站在最后一块悬石上,脚底传来的反震力让他脊椎微微发麻。他没往前踏,也没后退,只是把右手从储物袋破洞里抽出来,指尖还勾着半截断线。那线头沾了点血,干了,硬得像根铁丝。
雾在动,不是风推的,是自己在蠕动,像一层层叠起来的纱布,裹着什么东西。
他抬起左脚,慢悠悠地蹭了蹭右靴底,像是要刮掉泥。可靴底压着的那片碎叶,早在上山时就被他用暗劲碾成了粉末。这动作纯属多余——除非,是为了让某人误判他的重心。
果然,雾里那股若有若无的灵压,轻微晃了一下。
林宵笑了,没出声,只把嘴角往上扯了半寸。然后他猛地张口,一口含了许久的血雾喷向斜前方那块“禁地止步”的石碑。
血雾飞出去的瞬间,他瞳孔一缩。
那雾没落地,也没散开,而是像被什么东西吸住,整团贴上碑面。下一息,碑上四个字的笔画里泛起幽蓝光丝,一缕缕爬出来,缠住血雾,往石缝里拖。
禁制激活了。
林宵立刻催动赤心印记,掌心血气一滚,灵识顺着血脉冲出体外。可刚探出三丈,就像撞上了一层胶膜,识感扭曲,方向错乱。他迅速收回,指尖发麻,像是被雷蛰过。
“冲着赤心气息来的阵法?”他低声自语,声音压得极低,连自己耳朵都快听不见,“连血雾都能当引子,这帮人是真不怕浪费材料。”
他袖子一抖,那枚灰白玉帖滑进掌心。封口处的蛇形灵纹还在,他用指甲轻轻一刮,纹路边缘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红光。
这不是玄微宗的手法,也不是外宗通用的刻印方式。它更像是一种“嫁接”——把两种截然不同的符系强行拼在一起,中间用第三种灵纹做黏合剂。
林宵眯起眼,运转《九转龙象决》第四转,体内气血逆流一圈,赤心印记轻轻一震。玉帖上的灵纹顿时亮起一线,与地面青石板上的阵纹产生排斥,映出三处光点。
阵眼位置。
“外层迷踪,中层抽灵,内层……断脉锁魂?”他冷笑,“专克通脉以下?你们当我还在淬体境打架?”
话音未落,脚下石板突然下陷半寸。
不是陷阱启动,是有人在远程操控阵基。林宵立刻后撤半步,右脚落地时脚跟一旋,卸去下压力。可就在他重心转移的刹那,三道黑影从雾中疾射而出,速度极快,动作一致,手中锁链长钩呈品字形,直取他双臂双腿。
钩尖泛着乌光,明显淬了毒。
林宵没躲。
他反而往前一冲,左肩微沉,让开咽喉要害,任由左侧钩子擦着肩头掠过。布料撕裂声响起,玄色劲装袖口那歪扭的“不服”二字被钩掉一角。
他右手一扬,三枚空储物袋甩出,袋口符纸自燃,轰然炸开三团火光。
火光照亮的不只是黑衣人的脸——还有他们脚下石板上的符纹走向。
林宵眼角一跳。
外层迷踪阵只是幌子,真正杀机在中层。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实则是“灵力虹吸阵”的变种,能把修士体内灵力抽出来,反哺阵法本身。而内层的断脉锁魂阵,根本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活捉后慢慢炼化。
“想拿我当养料?”他咧嘴,“胃口不小。”
火光熄灭的瞬间,他又退了三步,每一步都精准踩在符纹断点上。这不是巧合,是他刚才用玉帖共鸣时记下的逃生路径。
可他没走。
他站在原地,从怀里摸出那块执事令残片,对着雾中某处晃了晃:“周玄,上次论道台,你藏在令牌里的传音符,现在还在我袋子里呢。要不要听听你跟执事党怎么商量的?”
雾中无人回应。
但高处有两道气息波动了一下,其中一道明显紊乱。
林宵缓缓收起笑容,眼神冷了下来。
他知道这局不是为了杀他。
是为擒他。
赤心印记觉醒后,宗门内不少老家伙都在暗中查他根骨来历。而这阵法,明显是冲着“提取印记能量”来的。否则不会费这么大劲布三层结构,还特地掺入天机阁的灵纹变体——那玩意儿,专克异种灵源。
“所以,你们是要抽我的血,挖我的骨,还是直接剖开胸膛看那颗心长什么样?”他低声问,语气像在谈今晚吃什么。
没人答。
他忽然抬脚,往前一步。
正踩进阵法核心圈。
地面符纹瞬间亮起,蓝光如蛇游走,沿着他的靴底爬上来。空气骤然变重,灵力运转速度下降三成,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肉身力量也被压制,像是穿了层铅衣。
“果然。”他低笑,“连肉身都压,怕我靠《九转龙象决》硬闯?”
他抬起右手,掌心血迹未干,指缝间还夹着半片玉帖碎片。他把碎片往掌心一按,用力一碾。
“咔。”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紧接着,整座阵法嗡鸣一声,符光暴涨。
不是被破坏,是被激活了。
三道新的灵压从断崖上方落下,至少通脉境。加上之前的两个,总共五名高阶修士封锁制高点。而那三名黑衣人已重新围拢,锁链交叉,形成囚笼之势。
林宵站在阵心,四周蓝光如牢笼般升起,头顶雾气旋转,渐渐凝成一个漩涡。
他知道,真正的杀机还没出。
这阵法还没完。
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符纹,又抬头望向断崖尽头。
雾中轮廓依旧模糊,但这一次,他看清了那东西的形状——不是人,是一口钟。
青铜古钟,半埋在岩壁里,钟身上刻满扭曲符文,与玉帖上的灵纹同源。
“玄冥钟?”他喃喃,“这玩意儿不是百年前就被封印了吗?”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储物袋里摸出那条褪色的红绸带,缠在左腕上绕了两圈。绸带很旧,边角都磨毛了,可触手仍有温热感。
这是赵梦涵给的。
也是他唯一没丢的东西。
他把红绸带打了个死结,然后松开手,任其垂落。
“你们想拿我当祭品,唤醒那口钟?”他朗声道,“可你们忘了——”
他顿了顿,嘴角又扬起那副吊儿郎当的笑。
“——我从来不是什么好祭品。”
话音落,他主动抬脚,往前再进一步。
靴底重重踩在阵心正中那枚赤色符印上。
轰!
整座断崖震动,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蓝光冲天而起。五道高阶灵压同时锁死他周身气机,三十六条锁链从地底弹出,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直扑而来。
林宵站在光柱中央,右手缓缓滑向腰间破洞的储物袋。
袋口漏风,一截玉帖边角露在外面。
他指尖勾住那截边角,轻轻一扯。
玉帖滑出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