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车辆引擎远去的声音。别墅内外,陷入一种紧绷后的虚脱般的寂静。
二楼次卧里,药水的气味尚未完全散去。沈安宁躺在床底的阴影中,方才母亲刘婉容来访时的那份温和却隐隐的压迫感,仍在她的意识里浮动。
这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感觉,总觉得……好熟悉。
念头一起,记忆的闸门便悄然滑开。对了,那是她刚死不久,听说母亲住院,便赶紧去中心医院VIp病房的时候。也正是在那里,她撞见了前来“探病”的林薇薇。
当时,她怒火攻心,认定了林薇薇是见她死了,迫不及待想来顶她的缺,讨好她母亲,甚至……取代她在沈家的位置。
可现在冷静下来回想,林薇薇当时的许多举动,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她居然煲了粥,还笨手笨脚地削苹果。林薇薇什么时候下过厨房?又什么时候需要靠削苹果来献殷勤?那时只觉得她是刻意表现,现在想来,那生疏又紧张的样子,倒更像是在手足无措之下,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来填补令人窒息的时间。
还有她的神态……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林薇薇当时的模样,好像不是一个意图讨好、趁机上位的“替补者”该有的状态。
她的脸是惨白的,眼底带着的青黑,像是很久没睡好。她提着保温桶的手,似乎也在不断的颤抖。她开口说话时,声音也很不对劲,听起来不像关心,反而像在背诵一句让她恐惧的台词。
最关键的,是她的眼神。
当时明明是自己发出了声音,但林薇薇好像第一时间看的不是自己的方向,而是病床上昏迷的母亲。那眼神里……似乎不是讨好,不是算计,而是一种极力掩饰的、近乎本能的恐惧。
当时的她,被“顶缺”的怒火蒙蔽了灵智,将这一切异常都粗暴地解读为“心虚”和“表演”。
现在,亲身感受过母亲那温和面具下的冰冷威压后,她才骇然惊觉——一个处心积虑想要攀附沈家、取代她位置的人,在面对昏迷的、可能给予她机会的刘婉容时,怎么可能会流露出那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碾碎的绝望恐惧?
林薇薇……她那么害怕我妈,但还跑到病房去……那种强撑出来的姿态,更像是在完成某种“任务”,或者说,是在某种巨大的压力下,不得不去的“表态”。
紧接着,另一段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比医院那一幕更加鲜明、也更加刺痛——那是她之前执意夜探林家,林薇薇看到她魂体时彻底崩溃的画面。
“对不起……安宁……我不该说的……我不该拿那个东西……”
当时林薇薇瘫坐在地,涕泪横流地道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恐惧的深渊里挤出来的。
“他们会杀了我的!下一个就是我!我们……我们都会消失的!”
当时她只觉得林薇薇胡言乱语,无法理解,甚至更加愤怒。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那不是疯话。
那是被一个巨大秘密和随之而来的死亡威胁彻底压垮后,最真实、最绝望的恐惧!
一切线索在此刻连通。
她在母亲病床前那不合常理的动作,她在自己魂体前的呓语,母亲今日看似关切实则步步紧逼的“安排”,以及静心苑里那悄无声息的灭口……
她极有可能,是一个在不经意间,窥见了某个不该知道的、足以致命的秘密,从而被母亲——或者说,被母亲所代表的、那张无形而致命的网——盯上的猎物。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让沈安宁的魂光在床底剧烈闪烁。她不再蜷缩于阴影之中,而是避开窗外刺眼的光束,借着墙角的阴影,悬停在林薇薇的床边。
她低下头,凝视着那张昏睡的、苍白的脸。
薇薇……
你到底,知道什么?
那个让你和我都万劫不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