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的镜河公馆,维持着一种疏离而凝滞的家庭氛围。
虽然没有连轴的盛大宴会,但必要的拜会行程依旧填满了沈明宇的时间表。他陪同父亲沈振宏进行了几次对集团元老和关键人物的礼节性拜访,每一次都像是一场无声的考试,考核着他作为继承人的沉稳与分寸。他清晰地感受到父亲正通过这些场合,将他更深地嵌入那张由利益与权力编织的巨网。他面上应对得体,心底却因妹妹那破碎的遗物和即将到来的航程而一片冰冷。
对沈安宁而言,这个年关是在寂静中度过。白日,公馆内人来人往,她便蜷缩在自己那间被尘封的卧室里。唯有在夜深人静时,她才会悄然穿行于空旷的宅邸,试图捕捉任何与“孔雀”相关的蛛丝马迹,但面对这个家无懈可击的日常,她的所有努力最终都只是徒劳。
这种表面平静下压抑的暗流,终于在元宵节的前一天,被一通电话打破。
晚上,沈明宇的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是“钱斌”。
沈明宇眼神一凝,按下接听键。
“钱叔。”
“沈总,给您拜个晚年!”钱斌热情的声音传来,“愿您新的一年龙马精神,大展宏图!带领我们沈氏更上一层楼!”
“嗯,也祝你顺利。”沈明宇语气平淡。
“托您的福。”钱斌笑着,话锋顺势一转,切入正题,语气也变得稍微正式了些,“沈总,‘远星号’的船期定了,后天上午十点,旧港区A区码头离港。所有流程都已按平台要求安排妥当,您放心。”
他随即用一种体贴周到的口吻询问细节:“您看出行方面,是我派车去公馆接您,还是您从别墅那边直接出发更方便?”
“从别墅出发。”沈明宇回答,并自然地补充道,“周韬会和我一同上船,车辆我会统一安排。”
电话那头有极短暂的停顿,随即钱斌的声音立刻接上,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明白!周主管也一起来?那真是太好了!船上有些技术系统,正需要他这样的专家把关,这样万无一失!那我后天上午九点,在码头恭候您二位大驾。”
他的反应极快,言语间不仅接受了安排,还顺势抬高了周韬此行的必要性,完美掩盖了任何可能流露的意外情绪。
“这次航程约摸六天,海上条件不比岸上,终究是简陋些。”钱斌的话语里充满关切,但沈明宇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声音背后锐利的审视,“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我一定安排妥当。”
“知道了。”沈明宇语气不变。
“应该的。”钱斌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心照不宣的意味,“老爷和夫人对这次航行……非常关注。那几件核心的‘货品’,更是关系到重要伙伴的长期信任。如今由您亲自押运坐镇,必定是万无一失,我们底下人办事,心里也更有底气了。”
这句看似恭敬、实则隐含巨大压力的话,让沈明宇的目光瞬间冰寒。
“好的。”他冷硬地回应,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沈明宇望向窗外。钱斌的电话如同启航的号角。前方的“远星号”,是家族黑暗面的核心现场。他带周韬同行,是部署,也是表态。
他收敛所有情绪,眼底只剩下决绝的冰冷。真正的较量,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