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匠铺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三花猫满足的呼噜声和窗外渐起的雨声。张铁生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瘫倒在地、几乎透明到要散掉的沈安宁，先前那点“附身成功”的兴奋彻底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后怕。
“看来这招……”他喘匀了气，声音低沉下去，“……比想象中更险。消耗太大，而且太难控制。”
沈安宁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魂体的微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熄灭。尽管她并不需要呼吸，但每一次哈气都牵扯着虚无的痛楚，那是魂力过度透支的灼烧感。
张铁生眉头紧锁，快速扫视了一下楼上的阁楼。他猛地起身，将阁楼那扇唯一的、布满灰尘的小窗户用旧报纸彻底封死，又拉过一块厚重的深色旧绒布，挂在窗户内侧，彻底隔绝了外面可能透进来的最后一丝天光。
“阴雨天，能量足。你就在阁楼待着，一点光都别见，能恢复得快些。”他语气果断，这是他从老张那些关于“阴物”的零碎话语里拼凑出的理解——极致的阴暗和寂静，才是魂魄最好的滋养。
接着，他不由分说地将虚掩的阁楼门彻底关严，甚至搬了个旧箱子稍稍抵住门缝，确保楼下的声响和光线也降到最低。做完这一切，他对几乎失去意识的沈安宁低声道：“集中精神，稳住你自己。别的什么都别想。”
说完，他便轻手轻脚地退下楼，将这片绝对的黑暗和寂静彻底留给了她。
沈安宁在这片浓稠黑暗里，艰难地维持着意识。她能感觉到魂力正一丝丝地从周围的阴湿空气和绝对的静默中向她聚拢，缓慢地填补着她几近干涸的灵体。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龟裂的土地等待一场遥远的甘霖。
时间失去了意义。她就在这种极度的虚弱和缓慢的恢复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周遭依旧是一片漆黑，但窗外雨声淅沥。她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魂体重新凝实，虽然远未到最佳状态，但至少不再透明得可怕。额间的子弹锚点传来稳定而冰冷的触感。
阁楼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张铁生侧身钻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盏光线被调到最暗的充电台灯。
“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沈安宁的声音依旧细弱，但不再破碎。
“嗯。”张铁生应了一声，将小台灯放在地上，光束向下，只照亮他手里的一沓纸。那是他刚刚在楼下完成的。“这是我们下一步的计划。”
纸上画着一幅极其简陋的草图——勉强能看出是沈氏大厦的轮廓，旁边标注着“地下车库”、“货运电梯”、“35F”、“36F（目标区）”等字样。还有几条用不同颜色笔画的、歪歪扭扭的箭头线路。
“附身这招，如非必要，绝对不能再用了。”张铁生指着草图，语气严肃，“你的潜入路线，我们得换一条。从地下车库的墙体直接往上穿，时间长，风险太高，极易迷路或卡在墙里。”
他的手指点在另一条线上：“我想过了，因为你的穿墙有时限，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从低层办公区找一个无人的角落显形，然后趁夜乘坐货运电梯或消防电梯到35层，再穿一层楼板或墙壁进入36层区域。这条路上摄像头少，人也少。”
“你的任务目标，”他看向沈安宁，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锐利，“第一优先级，找到周凯的办公室。第二，尝试用你的能力干扰他的电脑或读取屏幕信息——虽然希望渺茫，但得试试。第三，找到他的行程表、名片盒、或者任何能透露他习惯、联系人、常去地点的纸质文件。第四，如果以上都做不到，至少摸清他办公室的布局和安保细节，为我们下次行动做准备。”
他的计划清晰而冷静，完全不像一个刚经历了一场“附身闹剧”的人。显然，在沈安宁恢复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飞速地将情绪压下，进入了纯粹的“作战策划”状态。
沈安宁仔细听着，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她看着那张简陋却凝聚着心血的草图，看着张铁生被台灯光勾勒出的、紧绷的侧脸线条，心中那点因为附身失败而产生的挫败感和恐惧，渐渐被一种更坚定的东西取代。
“明白。”她点头，魂体因紧张和即将到来的行动而微微发光。她不再是那个只会抱怨和害怕的大小姐，她是一名背负着血海深仇、并拥有了明确行动目标的“幽灵特工”。
“记住，”张铁生最后叮嘱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沉重的分量，“安全第一。我们是去偷情报，不是去正面硬碰。一旦感觉不对，魂力不支，或者有任何突发情况，立刻撤退。我们……输不起。”
窗外，秋雨未停，夜色浓重如墨，将老街和远处沈氏集团冰冷的玻璃大厦一同淹没。一场针对周凯的、“非常规”的幽灵潜行，即将在这冰冷的雨夜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