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平原之上,只剩下九黎大军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蚩尤手持虎魄魔刀,立于尸山血海之中,仰天长啸,声震四野!他,赢得了这场关键性的决战!
在距离战场不远的一座不起眼的山坡上,化身游方郎中“玄大夫”的玄光分身,静静地伫立着,将整个战局的演变尽收眼底。他看到了九黎大军的绝地反击,看到了阐教与西方教的狼狈不堪,看到了轩辕的惨败与仓皇逃窜。
“骄兵必败,古人诚不我欺。” 玄光分身低声自语,嘴角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淡然笑意,“燃灯、菩提,你们算计太多,却忘了最基本的兵家之道。蚩尤虽勇,但刚极易折,非长久人皇之选。轩辕经此一败,若能吸取教训,磨去骄矜,或许才能真正明白何为人皇之道。”
他目光遥遥锁定着轩辕逃窜的方向,那道原本炽烈的人皇气运,此刻虽然黯淡萎靡,如同风中残烛,却并未彻底熄灭,反而在失败与绝望的洗礼下,隐隐多了一丝沉淀与韧性。
“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玄光分身心中默念。他知道,轩辕此次败逃,并非终点,而是一个转折。真正的角逐,现在才刚刚开始。他需要引导这位败亡的人皇,去找到那把属于他的钥匙——人皇剑。
他的身形在山坡上缓缓变淡,最终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不见。继续以“玄大夫”的身份在人间行走,伺机接触败逃的轩辕,暗中推动局势向着有利于截教的方向发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位来自金鳌岛的棋手,已经正式落子,逐鹿这盘大棋,因为他的介入,必将走向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而此刻惨败的轩辕,如同一条失却了鳞甲的潜龙,坠入了命运的深渊,等待着未知的风云,再将他托起。
逐鹿惨败,如同万丈高楼顷刻坍塌。轩辕从云端跌落泥泞,那些曾经环绕身旁的仙光祥云、拥趸欢呼,尽数化作血雨腥风与仓皇逃窜的记忆。他带着一身伤痛与屈辱,混在溃败的残兵流民之中,漫无目的地在洪荒大地上流浪。
法力在燃灯与菩提匆忙撤退时被紊乱的空间波动震散,经脉受损,如今的他与凡人无异,甚至因为伤势更显虚弱。那身象征身份的帝袍早已褴褛不堪,沾染着泥泞与血污。他蓬头垢面,赤着双脚,拄着一根随手捡来的粗糙木棍,每一步都牵动着腿上的箭伤,钻心地疼。曾经明亮威严的眼眸,如今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与茫然。
他不知该往何处去。有熊部落?那里或许已被蚩尤的兵锋威胁,自己这副模样回去,又能如何?昆仑山?广成子师尊……不,那位仙长早已将自己视为弃子,离去时甚至未曾多看一眼。西方教的弥勒老师?那永远笑眯眯的面孔下,只有对功德的贪婪。
饥饿、寒冷、伤痛、屈辱、背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他曾是人族最大部落的领袖,是圣人门徒,是人皇候选,受万民敬仰,得仙神庇佑。如今,却连一只野狗都能对他龇牙咆哮,几个流民中的无赖都敢抢走他仅剩的半块干粮。
他流浪到了一处名为“有莘”的部落附近——正是玄光分身“玄大夫”所在之地。此刻的他,蜷缩在部落外围一处废弃的窝棚角落里,身上盖着散发着霉味的枯草。外面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和族人劳作的号子,那平凡的生机却更反衬出他的落魄与孤寂。他的眼神涣散,望着窝棚缝隙透进来的些许天光,心中万念俱灰。数十万大军因他指挥不当而灰飞烟灭,无数忠诚的将士为他而死,人族统一的希望似乎因他而断绝……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
就在这时,窝棚的破旧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挡住了光线。轩辕毫无反应,甚至懒得抬头看一眼。来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漠,走到他身边,蹲下身。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清香的黍米香气传来。轩辕麻木的嗅觉被触动,胃部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他这才微微转动眼珠,看到一只骨节分明、干净有力的手,托着一块粗糙的、黑黄色夹杂的饼状食物,递到了他面前。
“先吃点。” 声音温和,平静,没有怜悯,也没有鄙夷,就像在招呼一个普通的过路人。
轩辕依旧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未曾聚焦在来人或食物上。他的心死了,躯壳的饥饿又算什么?
来人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收回手,只是继续说道,声音依旧平稳:“堂堂的轩辕族长,经过这点挫折就站不起来了吗?”
这句话如同细针,猛地刺入轩辕麻木的心神。“轩辕族长”四个字,像是一把生锈的刀,在他心头反复割磨。他霍然抬头,死寂的眼眸中骤然迸射出混杂着痛苦、警惕、羞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厉光,看向说话之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许的男子,面容普通,穿着朴素的粗布麻衣,像个寻常的游方郎中或采药人,但他眼神澄澈深邃,气度从容,绝非凡俗。更关键的是,他竟然一口叫出了自己的身份!在如此偏远、自己又如此落魄潦倒的情况下!
“你是谁?” 轩辕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浓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难道是蚩尤派来追杀自己的人?或是某个觊觎落难人皇的妖魔?
玄光(化身)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狼狈的外表,直视那残破不堪的内心。“如果你就这样被打倒了,那么也就是我看错你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有种莫名的力量,“你也别管我是谁了,现在你就把这点食物吃了,跟着我吧。”
说完,他将那块黍米饼又往前递了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