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研究的最后一年,如同航行即将靠岸,目标近在眼前,却需面对最后也是最复杂的航道选择。苏诺的博士论文工作接近尾声,她的一系列研究成果在领域内积累了不错的口碑。一天,她同时收到了两份沉甸甸的邀请。一份来自她访学过的欧洲机构,提供丰厚的博士后职位,邀请她继续深入JwSt数据的分析,并参与规划下一代空间望远镜的相关研究。另一份,则来自国内一个新成立的、旨在建设世界级天文研究机构的“启明星”计划,提供独立研究员职位和启动资金,鼓励她在国内开辟新的研究方向。
一边是成熟顶尖的国际平台,能接触到最前沿的设备和思想;另一边是潜力巨大、正值用人之际的国内新兴力量,能更早独立,参与塑造一个机构的未来。这不再是简单的学术路径选择,更关乎事业起点的定位和未来生活的基调。她知道,瑞丞的根基和主要发展空间在国内,尤其是他参与的国家级项目,保密性和延续性要求高,长期出国可能性不大。
苏诺再次陷入深深的思考。她与导师、家人、以及远在欧洲的合作者进行了多次沟通。最终,在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她拨通了瑞丞的视频电话。
“我想接受‘启明星’的邀请。”她没有过多铺垫,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屏幕那头的瑞丞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有关切,有询问,更有深深的动容。“苏诺,你不必…”
“不,不全是因为你。”苏诺打断他,语气平静而坚定,“欧洲的平台很好,但‘启明星’提供的机会更独特。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建立起世界一流的系外行星研究团队。这很难,但我觉得……更有意义。而且,”她顿了顿,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这样,我们就不用再担心时差和签证了。”
瑞丞沉默了很久,才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好。无论你去哪里,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启明星’那边如果有需要协调的资源,告诉我。”
他知道,苏诺的这个选择,包含了对他、对他们未来的考量,但更多的是她基于学术理想和事业抱负的独立判断。这份清醒、勇敢与担当,让他无比骄傲,也让他深感肩上的责任——他必须更加努力,才能配得上她如此珍贵的“靠近”。
付资若的事业稳步上升,她策划的几期深度报道获得了行业内的奖项,成了小有名气的调查记者。她的生活依旧忙碌而充满挑战,时常需要出差,面对各种复杂的局面。她与徐沐安的联系模式固定而奇特:她分享工作中的见闻、困惑甚至危险,他偶尔回复,内容仅限于技术性指正或极其精简的信息提供,从不涉足情感层面。
一次,付资若在南方某个城市追踪一个环境污染的线索,遇到当地势力阻挠,采访被迫中断,她本人也受到监视,处境有些微妙。深夜,在酒店房间里,她感到一丝孤立无援,下意识地给徐沐安发了一条消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棘手。」
她没指望得到回复,只是想找个出口。
然而,半小时后,她的邮箱收到了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徐沐安。邮件没有正文,只有一个附件,是一份整理好的、关于该地类似环境诉讼的公开法律文书摘要和关键点分析,以及几个相关领域专家的公开联系方式。
付资若看着那份条理清晰的文档,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总是这样,用最无声、最实际的方式,在她需要的时候,递过来一块坚硬的浮木。她不确定这算不算关心,但这种绝对的“可靠”,在纷繁复杂、有时甚至充满恶意的世界里,显得弥足珍贵。
徐沐安的生活则似乎凝固在了公式和实验里。他的博士论文进入了最后的修改阶段,追求完美的他对自己要求近乎苛刻。外界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只是,他的手机里,付资若的聊天窗口被设置成了免打扰却并未屏蔽,他偶尔会在实验间隙,极快地扫一眼她发来的那些充满情绪色彩的文字和图片,然后继续工作。他依然无法理解她那个喧嚣、感性的世界,但那个世界通过她的分享,在他绝对理性的认知版图上,占据了一个微小却无法忽略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