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的消息在手机屏幕上停了不到十秒，陈东就把它按灭了。他没回，也没锁屏，只是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面上。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两个纪检干部并排走来，其中一人看了眼手里的登记表，“陈厅，赵瑞龙已经在审讯室等着。”
陈东点头，起身整了整袖口。那四个字还在，冰凉的触感从手腕上传来。他没说话，跟着他们往里走。
审讯室门开着，里面灯光稳定，没有晃动的影子。赵瑞龙坐在铁桌一侧，双手放在膝盖上，衣服还算整齐，但领带歪了，头发也乱。他抬头看见陈东，嘴角抽了一下，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
“你来了。”他说。
陈东没应声，在对面坐下。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短促的响声。他看着赵瑞龙，不急着开口，也不看记录本。就这么坐着，像在等什么。
赵瑞龙先动了。他舔了下嘴唇，声音放低：“我知道你想听什么。我可以讲，但得谈条件。”
“哦？”陈东终于开口，“什么条件？”
“减刑，保命，至少别让我爸……”他顿住，眼神闪了一下，“你也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我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
陈东轻轻摇头，“你搞错了。我不是来谈的。”
“那你来干什么？”
“来看你还能撑多久。”
赵瑞龙脸色变了。他坐直身体，语气硬了几分：“你别以为抓住几个账本就能拿捏我。那些都是公司行为，跟我个人没关系。再说，证据链有没有漏洞，还不一定。”
陈东闭上眼。意念沉入玉简，积分数字浮现：两万四千五百二十。他调出兑换栏，找到那一项——“记忆读取”，三千积分，持续十五分钟，需直视目标双眼。
确认兑换。
一股轻微的热流从脑后升起，眼前睁开时，视线已不一样。赵瑞龙的瞳孔深处泛起微光，像是有画面在转动。
第一幕：一间暗色房间，墙上挂着外文牌子，桌上摆着U盘。一个穿西装的外国人伸手递过来，赵瑞龙接过，两人碰杯。酒是深红色的，杯子边缘留下指纹。
第二幕：手机录音界面弹出，时间显示去年七月。赵瑞龙对着语音输入：“只要项目批下来，每年两百万照付，账户走bVI通道。”发送对象是一串加密邮箱。
第三幕：银行操作截图，离岸公司名义转账，收款人姓名缩写为L.Y.，关联信息指向某国能源部长亲属。交易备注写着“咨询费”。
第四幕：深夜，书房。赵瑞龙烧文件，火苗卷着纸角，上面有签名痕迹——F.L.c.，三个字母连在一起，被烧掉一半。
画面结束。技能时间还剩两分钟，但已经够了。
陈东睁开眼，额角有点湿。他不动声色，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你去年七月在新加坡银行开户的凭证复印件。国际协查确认，该账户向某国政要亲属转账四百三十万美元。资金来源是你控制的bVI空壳公司‘海联国际’。”
赵瑞龙猛地抬头：“这不可能！那份资料早就销毁了！你们从哪弄到的？”
“你说销毁？”陈东声音没抬，“烧掉一页纸，就能抹掉所有记录？”
“我不信！没人能拿到这些！连我自己都删了备份！”
“那你忘了，有些东西不是存在电脑里，而是存在脑子里。”
赵瑞龙一僵。他盯着陈东，眼神开始发虚：“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藏得太深，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可贪心留下的痕迹，不会因为你不记得就消失。”
“胡说！”赵瑞龙突然拍桌，“你们这是非法取证！没有程序合法性！我要申诉！我要见律师！”
陈东没动。他慢慢收起那张纸，重新放进文件夹。
门外传来敲门声。一名纪检干部探头进来，朝他点头。
陈东起身，走出审讯室。走廊里灯光安静，那人低声汇报：“线索已经上报，中央纪委协调外交部启动跨境调查，国际刑警正在调取银行原始日志和通信记录。”
“多久能拿到？”
“最快今晚十二点前会有初步反馈。”
“好。等结果一到，立刻补证。”
他转身准备回去，却发现审讯室的门还没关严。透过缝隙，他看见赵瑞龙仍坐在原位，双手撑着桌子，肩膀微微抖。
陈东推门进去。
赵瑞龙抬头看他，声音哑了：“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那些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连梦里都没提过！你们怎么知道的？”
“是你自己记住了，只是不愿承认。”陈东站在门口，“你以为躲在密室里烧几页纸就安全了？可你忘了，每一分钱流出去，都会有人追回来。”
“我不信！”赵瑞龙忽然站起来，椅子撞到墙，“这不合法！这不是办案！这是读心术！是邪门手段！你们不能用这种东西对付我！”
“我们用的是证据。”陈东声音平稳，“而证据，从来都不是你说了算。”
赵瑞龙喘着气，脸涨红，接着又迅速变白。他扶着桌子边缘，手指抠进木缝里。
“我爸……他知道吗？”他忽然问。
“不知道。”陈东说，“但他安排的事，你一件都没落下。”
“我是为了这个家！”赵瑞龙吼出这句话，声音劈了，“从小到大，我说什么他都不听！可只要我给他弄来钱、打通关系，他就笑了！他就说我懂事！现在呢？现在你们要把我当替罪羊推出去？”
陈东没接话。
赵瑞龙低下头，肩膀塌下去。他慢慢滑坐到地上，背靠着墙，双手抱住头。
“我不是为了自己……”他的声音低下去，几乎成了喃喃，“我只是想让他看得起我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房间里安静下来。
陈东站着没动。他看了眼手表，距离技能生效过去十三分钟。还剩最后几十秒。
他再次凝神，目光扫过赵瑞龙的脸。记忆片段再度浮现——
一段视频记录：赵瑞龙在地下密室操作保险柜，取出一个黑色金属箱。打开后，里面是三叠美金现金，每叠都贴着封条，金额标注为一百万。他把箱子放进一辆黑色越野车后备箱，车牌被泥巴遮住一半。
画面中断。
技能结束。
陈东退出意识空间，转身离开。
他走到走廊拐角，停下脚步，对等候的纪检人员低声说：“赵瑞龙名下还有一笔未移交的境外现金，约三百万美元，藏在山水庄园附近的一辆报废车上。立刻派人去查。”
对方记录完毕，快步离去。
陈东靠在墙上，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眸底闪过一丝金芒，转瞬即逝。
他掏出手机，解锁屏幕。时间显示下午五点四十七分。他点开通讯录，找到技术科负责人的号码，按下拨号键。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
“是我。”陈东说，“马上调取赵瑞龙昨天到今天的全部通话记录，重点筛查一个未登记的卫星电话号码。另外，把今天庭审备份数据中的账本附录再核一遍，我怀疑还有隐藏页没恢复出来。”
“明白。”
挂断电话，他把手机收回口袋。走廊灯光依旧稳定，没有闪烁。
他走向电梯，按下下行键。
金属门打开时，他看见里面站着两个人，都穿着制服，手里拿着文件夹。他没进去，等他们先走出来。
空了之后，他才迈步进去，按下负二层。
电梯缓缓下降。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
是侯亮平发来的第二条消息：“祁同伟刚才主动要求面谈，说有重要情况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