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回到车上时，后视镜里的那辆深色轿车已经不见了。他没多想，让司机继续绕城行驶，路线不固定，中途换了两次车。凌晨一点十七分，他走进家属区大门，确认没有尾随后才上楼。母亲房间的灯还亮着，他站在门口听了听，里面传来电视新闻的声音，音量很低。
第二天上午九点，公安厅党委会议室。
会议刚开始，陈东就拿出一份材料放在桌上。他没有急着说话，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才开口。
“我建议对近三年几起重大经济案件进行一次复查。”他说，“特别是涉及土地审批和项目招投标的。”
在座的人互相看了看。有人皱眉，有人低头翻文件。
“具体是哪几起？”一位副局长问。
陈东点了两份卷宗编号，“这两起案子，原由高育良签批，后来执行过程中出现了资金异常流动。我们当时没发现，现在回头看，有些流程经不起推敲。”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你这是要翻旧账？”另一人语气不太舒服，“高书记虽然调离了岗位，但工作一直合规合法，不能因为现在形势变了就倒查。”
“我不是针对谁。”陈东声音平稳，“我们查的是制度漏洞，不是某个人。如果流程没问题，复查只会让结果更扎实。如果有问题，早发现比晚发现好。”
没人接话。
角落里，祁同伟一直低着头，手里捏着一支笔，指节泛白。他坐在靠墙的位置，从进门就没说过一句话。听到陈东提那两个案子时，他抬了一下眼，又迅速低下。
陈东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但没表现出来。
会议持续了四十分钟。最终决定成立一个专项小组，负责梳理相关案卷，由陈东牵头。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支持，只是默认通过。
散会后，大家陆续往外走。祁同伟走得很快，几乎是小跑着穿过走廊。
陈东故意落在后面。走到饮水机旁，他对跟在身边的秘书说：“祁厅长最近瘦了不少，是不是家里事情多？替我问候嫂子一声。”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刚经过拐角的祁同伟听见。
那人脚步顿了一下，肩膀微微一缩，还是没回头，快步进了电梯。
中午十二点十五分，陈东收到一条短信：晚上六点，城西茶室，有事谈。
发信人没有署名，号码是公用电话亭的。
他知道是谁。
傍晚五点五十分，他独自开车前往城郊。那家茶室在公安系统内部招待所后面，平日用来接待外地同行，环境安静，监控不多。他把车停在停车场最外侧，步行进去。
祁同伟已经在包间里等他了。穿着一件旧夹克，袖口有点磨损。桌上摆着一壶茶，还没动过。
“你来了。”祁同伟抬头看他一眼。
“你说有事。”陈东坐下，自己倒了杯水。
“你现在动作挺快。”祁同伟盯着桌面，“公开提重审高育良办过的案子，就不怕被人说借题发挥？”
“怕也没用。”陈东说，“有些事总得有人做。”
“可你知不知道，现在很多人盯着你？赵家那边没闲着，外面也有风声，说你要往上冲，踩着别人上位。”
“我不是来争位置的。”陈东看着他，“我是来查案子的。谁挡了查案的路，谁就是问题。”
祁同伟沉默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子。
“那你打算查到哪一步？”他终于问出口。
“查到真相为止。”陈东反问，“你当年在金三角卧底，明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要去？”
祁同伟猛地抬头。
“那时候你不怕死，也不怕得罪人。你现在怕什么？”
“我现在不一样了。”祁同伟声音低下来，“我有老婆，有孩子，老家还有父母。我不想他们出事。”
“我知道。”陈东语气缓了些，“所以我让人加强了你家属区的巡逻。昨天开始，每两小时巡查一次。”
祁同伟愣住。
“你怎么……”
“我不需要你立刻站队。”陈东打断他，“但我希望你能记住，你曾经是个警察，也是个英雄。现在还不晚。”
房间里静了很久。
祁同伟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声轻响。他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停了几秒。
“我现在只想保住家人。”他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陈东没追，也没说话。他坐了一会儿，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然后掏出手机，打开加密笔记，输入一行字：祁同伟动摇，可争取。
回到办公室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他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调出今天会议的录像。画面切到祁同伟的位置，回放他在自己发言时的表情。眉头微动，喉结上下滑了一次，右手一直压着左手腕表，像是在控制什么。
他记下这几个细节，存入文件夹，命名为“观察记录003”。
接着打开系统界面。积分还是原来那些，一百七十六万两千三百。最近没有新赃款入账，无法兑换新技能。他犹豫了一下，选择维持现状，不消耗资源。
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提醒：技术科回复了K9车牌的追踪报告。
他点开附件。那辆车过去一周确实每天晚上出现在公安厅附近，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昨晚八点三十四分，停留十三分钟后离开。行车轨迹显示它曾三次绕行陈东居住的小区后门，并在一处废弃工厂停留超过四十分钟。
他把这段记录截图保存，标记为“可疑行为b类”。
正准备关闭页面时，手机震动。
是门卫打来的。
“有个男人来找您，说是赵瑞龙公司的财务主管，叫李强。他说有急事，必须当面汇报。”
陈东盯着屏幕上的行车路线图，手指慢慢敲了两下键盘。
“让他上来。”他说，“我在办公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