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盯着屏幕，三块监控画面安静地亮着。审批大厅的服务窗口前有人排队，b3通道空无一人，地下车库入口的车牌识别器正记录着进出车辆。时间显示十七点十三分，比上一章结束时过去了一分钟。
他刚准备切换到U盘信标状态页，主屏突然闪了一下，b3通道的画面变成一片灰白噪点。他手指停在键盘上方，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先看了眼电力监测界面。南区环网柜跳闸，市电中断，备用电源已自动接入，主机运行正常，但外部摄像头中有三个节点失去信号。
暴雨是半小时前开始下的，起初只是预警，现在演成了实打实的停电事故。他没去碰桌上的水杯，也没起身查看线路，而是直接调出设备自检报告。光纤节点丢包率超过百分之七十，审批大厅的监控数据传输出现延迟。更关键的是，U盘信标的连接状态从“待激活”变成了“信号弱”。
这意味着即便有人读取了U盘，回传的位置信息和生物特征可能无法完整发送回来。追踪会失败。
他打开加密平板，进入信标控制后台，把信号模式由被动触发改为间歇性脉冲发射。这样哪怕网络不稳定，也能每隔三十秒尝试一次数据上传。虽然精度下降，但至少能留下痕迹。
做完这一步，他拿起笔，在便签本上划掉原计划中的“静候反馈”四个字，写下：“启动预案b”。然后在下面补充：延长虚假文件暴露时间至后日八点，推迟缓存清除节点；手动补录交通反向推演数据；启用半人工追踪流程。
他知道敌人已经在查那份伪造的资金回流文件。只要他们顺着线索找到审批局，就会对王科长手里的材料产生兴趣。现在的问题不是陷阱有没有人踩，而是踩了之后能不能留下脚印。
他调出市级气象台的实时通报，暴雨橙色预警仍在生效，预计持续六小时以上。这种天气下，很多外围设备都会受影响，自动化系统不可靠。他必须自己补位。
先看城西科技园方向。那是之前Ip落点的高概率区域之一。他切换到市交通云平台，调取科技园周边七个路口的实时车流记录。通过车牌识别数据交叉比对，筛选出近两小时内进出该区域的非备案车辆。一共十五辆，其中一辆黑色商务车引起他的注意——它从南城区驶来，经过三个路口后消失在监控盲区，行车轨迹不连贯，像是故意绕开主要摄像头。
他记下车牌号，输入追踪列表，设定一旦出现在任一联网摄像头范围内就自动报警。
接着处理南城区那个宽带热点对应的住宅小区。那里没有企业注册信息，更像是私人接入点。他转而调取审批局大楼的访客登记系统，这是他在两天前申请调阅权限时埋下的伏笔。今天上午十一点二十三分，有一名自称“It维护”的男子进入办公区，登记姓名模糊，事由写的是“系统巡检”，但并未关联具体工单。
这个人没穿工作服，也没带工具箱，只提了个黑色双肩包。监控拍到他进电梯时低头避开了镜头。更重要的是，他的行动时间正好在陈东设置虚假文件访问权限之后。
陈东把这名男子的照片截图保存，同步到手持终端。又将他的体貌特征与那辆黑色商务车的驾驶员进行比对，相似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二。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人。
他修改了U盘信标的伪装逻辑，在下次被读取时植入一段虚假路径信息。这段数据会让对方误以为追踪信号来自省纪委技术科的一台老旧服务器，而不是这个地下工作站。这样一来，即使他们发现被监控，也会先把矛头指向内部泄密，而不是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
做完这些，他已经连续操作四十分钟。胃里空得有点发沉，但他没去拿食物。这种时候不能分心。他倒了半杯温水喝下，杯子放回原处，位置和角度都没变。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十八点零七分。
他重新检查一遍信标状态。信号依然微弱，但脉冲发射记录显示每三十秒都有一次成功握手。只要设备不彻底断网，就能维持基本追踪功能。
他又打开虚假文件所在的云端目录，查看最新访问日志。自从十四点整那次模拟下载后，再没有任何新的访问记录。敌人可能还在分析那份文件的真实性，也可能因为网络波动察觉到了异常。
他不能等。
于是手动刷新一次日志，将文件访问权限重新发布到内网共享区，并附带一条测试通知：“技术科提醒：今日下午发现外联端口存在异常访问，请相关单位注意数据安全。”
这条消息会被自动推送到多个部门的办公系统里。如果对方真的在监控公安网络动向，一定会看到这条提示。他们会以为这是例行警告，不会怀疑其中有诈。反而可能加快行动节奏，赶在网络全面封锁前获取更多信息。
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正常的系统响应，而不是精心布置的诱饵。
他关闭通知界面，转回主控屏。b3通道的画面依旧没有恢复，其他两个摄像头也处于间歇性断连状态。他调出应急供电系统的负载曲线，发现当前功率稳定，说明问题不在电源本身，而是线路受潮导致信号衰减。
他考虑过派人去现场检修，但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任何外部干预都可能打草惊蛇。他只能依靠现有的资源维持监控有效性。
他再次核对时间轴：
今日十四点整，虚假文件开始暴露；
明日九点半，审批大厅监控应恢复正常并启用动态留存；
后日六点，主机自动清除所有缓存记录。
现在因为天气影响，第一步已经出现偏差。他决定把第二步提前准备，第三步延后执行。只要U盘信标还能工作，整个计划就有挽回余地。
他取出另一个U盘，这次是普通型号，没有系统加持。里面拷贝了一份简化版的空壳公司申报材料，内容真实但信息残缺，足够引发对方兴趣，又不至于暴露全部底牌。他打算明天一早让王科长以“补充资料”为由再次递交，制造第二次接触机会。
如果今晚没人动手，那就说明敌人起了疑心。他必须用新的动作重新点燃他们的贪念。
他把U盘放进抽屉，锁好。抬头看向三块屏幕。其中一块突然闪烁，审批大厅的画面抖了几下，随后重新稳定。丢包率从百分之七十降到四十，信号有所回升。
他没松一口气，反而更加警惕。
这种部分恢复的情况最危险。可能是线路正在缓慢进水，也可能是攻击方在试探网络防御强度。他立即调出防火墙日志，检查是否有异常登录尝试。暂时没有发现可疑行为，但他知道不能掉以轻心。
他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备注为“李师傅”的号码。这是省委大院地下通道的保洁主管。他发了条短信：“周三晚八点到十点的进出登记还能查吗？”
发完立刻删除对话记录。
有些线索需要时间挖，但现在他只能盯着眼前这几步。
他坐回椅子，双手搭在桌沿。三块监控屏安静地亮着，其中一块正对着审批大厅的服务窗口。画面里工作人员正在下班前整理材料，一名穿灰色夹克的男人走进大厅，直奔王科长所在的窗口。
陈东的手指停在键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