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相府舍人领着，我走在去书房的路上，夜晚的相府一如昨夜般寂静，可对我而言此时的相府却又大不一样。
昨夜的我是个刺客，今夜的我却是莫丞相的学生。
莫丞相收我为徒的消息不如我想的那般，只成为几个人之间的秘密，那消息就像是长了腿一样，到了晚膳时间几乎整个相府就都知道了，就连来丞相府拜访的刑部尚书何黎也拱手行礼，以示恭喜，同时我也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羡慕。
我真想说一句，羡慕个屁啊，我也不想的。谁能想到民间传闻一身清正的莫丞相，这老匹夫竟然威胁人呐！
当然这话我不能说，在莫丞相身边，我只能保持着作为刺客接任务时那迷人的微笑。
这一刻我觉得，我才是幻云居的微笑楼主。
叫什么沈平生，我就是沈微笑。
丞相府的书房很快就到了，这地方我当然是来过的，只不过那时在屋顶，如今在屋里。莫丞相早已在书房等我，他还是中午那套便服，此时正伏案看着奏折。
“来了便坐吧，也可四处看看有无你要寻的东西，待我看完这折，便付你委托的定金。”
莫丞相的话让我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会因收我为学生而省掉一笔可观的酬劳，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毕竟学生这身份不是我自愿的，再没了酬劳，那我才是真正的人财两空。
“好，那莫丞相可要信守承诺，我在这边等你。”
我才不会去寻什么东西，现在的我宁愿相信梁帝是生病死的，都不愿相信他的死和莫丞相有关。
过了没多久，莫丞相看完了奏折，我看他正要拿下一个，赶忙“咳咳”的咳嗽两声，意思是该轮到我了，别看了。
莫丞相自然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收回了手，脸上带着歉意。
“这么多年习惯了，沈平生，这个给你，拆开看看。”
莫丞相说着，递给我一封信札，信札不是很厚，但也不薄，我疑惑的拆开，抽出里面的东西，一看，内心狂喜。
竟然是银票。
每一张都是五千两的银票，粗略数数，银票有数十张，竟然有几十万两之巨，莫丞相好大的手笔，这单任务光定金都有几十万两，那酬劳岂不是更是不菲！
“丞相，定金给一点就行，这……太多了。”
我人比较老实，经常按照行规做事，还会站在雇主的角度考虑问题。
“不多，接下来要做的事会比你行走江湖更加险恶，这些银票，应该的。”
“那就便不客气了。”
我飞快的将它揣进兜里，心里想起韩老四的话，打算将这些银票的一部分存起来，等到攒够了钱，就买一个豪华的大宅子，将师父、大师兄找过来看看，我在山下混的也是不错的。
嘻嘻，这单赚了。
“好了，定金你收了，接下来就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莫丞相正笑着的脸突然一肃。
“丞相，今夜要学兵法吗？”
我笑着问，心里还沉浸在突然得到一笔巨款的狂喜之中。
“不止兵法，从今往后，你便是我莫劲松的学生，我会将我毕生心血传授与你。”
不不不，这怎么可以，先前不是这么说的。莫劲松的话让我不禁汗毛倒立，怎么几十万两银票就要让我卖命啊，不是说好的学习兵法吗？
“丞相，不是说只有兵法吗，这委托可不能擅自更改啊。”
我提醒这老匹夫要信守承诺。
“那你便想想鱼弦大祭司的处境吧。”
莫丞相又是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
我真的，没招了，这老匹夫他又威胁我。
不行，若是让他这样拿捏了，以后我还怎么跟着他学习兵法，他不得处处拿着阿弦姑娘威胁我，说不定就把阿弦姑娘放在牢里……
不行不行，只是想想这个画面，我都接受不了。
“那好吧，我答应你。”
我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认命了，这也许是莫丞相教我的第一道兵法，永远不要只看外表，只道听途说。
“如此便好，这碗茶喝了之后便算是我们已行师徒之礼了。”
莫丞相从他的案上端出一盏茶来。
“莫丞相……我，你这应该没毒吧。”
我有些担心的问出了口，当然，寻常的毒我是能够识别出来的。
“怎么，还真当本相是言而无信的人了？”
莫劲松脸色一肃，看起来当真是个清正的大梁丞相。我将信将疑的接过茶碗，看了看茶汤的颜色，又不动声色的闻了闻，似是没有毒药的痕迹，于是我便一饮而尽。
“怎样，这祁北府的白羽茶好喝吧。”
莫劲松的话听起来应该是一句问话，但他说的却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结果。
“确实好喝，莫丞相，这白羽茶我怎么从未听过。”
我当然没听说过，我又不是喜欢饮茶之人。
“这茶是偶遇一位友人，相谈甚欢之后送我的秘方，说是有戒酒、解酒之效，又能提神醒脑，这么几年过去，颇有些益处，于是常备于案前，今日你也尝尝，日后把此方给你，你也少饮些酒吧。”
“竟有这种茶，我还从未见过。”
这茶喝完有种绵绵的香味，像是茉莉，又有些桂花香味，口味繁复，一时间我也说不清楚这里面有些什么。
向莫丞相又要了一杯，喝了两口，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先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而后我感到呼吸困难，嘴唇很麻，连同牙齿、口舌也都有一种酥麻的感觉，想要说些什么，口齿不受我的控制，偏偏也没了精神和力气。
“莫……曾……”
突然间，我感到这画面似曾相识，那夜在东宫似乎也是这样的感觉，不同的是，那日我喝的是酒罢了。
我躺倒了下来，隐约的，我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听到莫丞相在我的跟前说着话。
“将他抬着，莫要摔了……这小家伙，不愧是习了武的，这般多的剂量，竟也让你这么久才倒……”
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见了，我只知道自己很晕，意识正在渐渐地失去。
完蛋了，我上了当这老匹夫的当了。
这么想着，我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东西，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