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夜色深沉。
顾晚晴躲在自己房间里，坐在床边发呆。窗外月光如水，照在她脸上，却驱散不了心里的寒意。她还在为下午的事情后怕，陆沉霆那愤怒的眼神，那冰冷的话语，都像噩梦一样萦绕在脑海里。
她不敢下楼吃晚饭，怕再次遇到他。佣人送来了餐盘，可她一口都吃不下，只是呆呆地坐着，等待这一天结束。
可她没想到，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晚上十点，房门突然被推开。
陆沉霆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袖子随意挽到小臂，脸色依然阴沉。他看都没看顾晚晴一眼，直接走到衣柜前，开始收拾东西。
顾晚晴吓了一跳，紧张地站起来：你...你在干什么？
陆沉霆回到卧室，对顾晚晴说：明天开始，你搬到佣人房去住。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顾晚晴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
你不配住在主卧。陆沉霆冷冷地说，头也不回。
他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衣服，扔在床上，动作粗暴，就像在处理什么碍眼的垃圾。
顾晚晴感觉心口被狠狠撞击，整个人都僵住了。不配？她不配住在这里？
可是...可是奶奶会怀疑的。她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是夫妻，如果我住佣人房，奶奶会发现...
那是你的问题。陆沉霆不耐烦地打断她，你自己想办法解释。总之，你不能住在这里。
他的语气里满是嫌弃，就好像顾晚晴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污染。
顾晚晴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她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听话，可心里的委屈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把她淹没。
陆沉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我今天不该进那个房间，我已经道歉了，你能不能...
不能。陆沉霆转过身，冰冷的目光看着她，这和你进不进房间无关。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住在这里。
那我住哪里？顾晚晴问，眼眶已经红了。
佣人房。陆沉霆说得理所当然，一楼最西边有个空房间，你明天搬过去。
佣人房。
顾晚晴知道那个房间，她路过的时候看过。那是整个别墅里最小、最破的房间，窗户对着垃圾桶，连阳光都很少照进去。佣人们都不愿意住那里，宁愿住在外面的佣人宿舍。
为什么？顾晚晴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知道我是替身，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这样侮辱我！
侮辱？陆沉霆冷笑，眼神里满是讽刺，顾晚晴，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拿了我五百万，现在觉得被侮辱了？
我是拿了钱，但我也是个有尊严的人！顾晚晴终于爆发了，眼泪掉下来，你以为有钱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吗？你以为钱可以买到一切吗？
她站起来，直视着陆沉霆，眼里是愤怒和屈辱。
我答应做你的替身，是为了救我弟弟。我愿意在你奶奶面前演戏，愿意扮演苏晴，愿意忍受你的冷漠和鄙视。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但这不代表我没有底线！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厌恶我，但你不能把我当成一件物品！
陆沉霆被她的反应惊到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发火，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她一直都那么乖顺，那么隐忍，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默默承受着一切。
可现在，她终于露出了爪牙。
陆沉霆看着她哭，眼神复杂。
她哭的样子，也像苏晴。
苏晴也爱哭，每次哭起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哄都哄不好。可那时候他总是有耐心，会抱着她，给她擦眼泪，说尽好话哄她开心。
可眼前这个人不是苏晴。
她永远都不是。
陆沉霆很快压下心里的异样，冷冷地说：你说完了？
顾晚晴愣住，不敢相信他的反应。她刚才那么激动，那么愤怒，可他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
说完了就去收拾东西。陆沉霆转身朝门口走，明天一早我要看到你搬走。这是命令。
陆沉霆！顾晚晴叫住他，声音里带着绝望，你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陆沉霆停下脚步，背对着她，沉默了几秒。
我为什么要在乎一个替身的感受？他的声音很轻，却冷得刺骨。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用力关上门，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顾晚晴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哭了一整夜。
眼泪一直流，怎么擦都擦不完。她蜷缩在床上，就像一只受伤的猫，孤独而绝望。
她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五百万，真的值得吗？
值得她放弃尊严，忍受这样的羞辱吗？
值得她像个工具一样被人呼来喝去吗？
可是弟弟还在医院里，等着做手术，等着那笔钱救命。如果她现在离开，那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弟弟也会...
顾晚晴咬着被子，哭得更厉害了。
她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卑微，恨自己除了忍耐别无选择。
哭累了，她就这样和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窗外的月亮慢慢移动，从这扇窗移到那扇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想起弟弟顾晨阳，那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本该无忧无虑地上学、打球、和同学嬉闹，可现在却躺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他每次见到她，都会强颜欢笑，说姐姐我没事，你不要担心。可她知道，他疼，他怕，他也想活下去。
为了弟弟，她必须坚持。
再难，也要坚持。
天快亮的时候，顾晚晴终于下定决心。她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她没有多少行李，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小箱子，里面是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陆家准备的那些名贵衣服和首饰，她一件都没碰，她不稀罕。
收拾好后，她拖着箱子下楼。
天刚蒙蒙亮，整个别墅还沉浸在睡梦中。她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
一楼西边的佣人房，就像陆沉霆说的那样，又小又破。顾晚晴推开门，看到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老旧的衣柜，墙上的漆都有些脱落了。窗户很小，外面就是垃圾存放处，能闻到淡淡的异味。
这就是她未来一年要住的地方。
从宽敞明亮的客房，到这个逼仄阴暗的小房间，落差大得让人窒息。
顾晚晴放下行李，坐在床上，看着这个简陋的房间，眼泪又流了下来。
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哭了，只是默默流泪，像一尊石像。
楼上，陆沉霆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灯光。
他一夜没睡，脑海里不停回放着昨晚的场景。顾晚晴哭着质问他的样子，说自己也是有尊严的人的样子，都像刀子一样刻在他心上。
他告诉自己，他做的没错。她只是个替身，不值得他心软。
可心口的位置，却隐隐作痛。
他想起苏晴，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如果苏晴还活着，如果她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女孩，她会怎么想？
苏晴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她一定会责怪自己吧。
可是苏晴死了。
这个残酷的事实，每天都在折磨着他。
陆沉霆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他转身回到书房，开始处理工作，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就这样，两个人在同一栋别墅里，承受着各自的痛苦，谁也无法拯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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