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楚枫盘膝坐在小院之中,周身气息沉寂如死水,破碎的丹田空空荡荡,感受不到丝毫灵力波动。他闭目凝神,并非在修炼,而是在脑海中一遍遍推演着《九转玄天诀》的功法要义,试图从最根本的道韵中,寻找一丝重塑道基的可能。
然而,道基崩毁,金丹破碎,乃是修行路上近乎不可逆的重创。无数惊才绝艳之辈止步于此,终身沦为凡俗。纵有《九转玄天诀》这等无上功法,若无逆天机缘,也难有回天之力。
推演良久,依旧一片混沌,前路渺茫。
楚枫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绝望。夜色冰凉,映照着他苍白的面容和满头的白发,更添几分萧索。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冰心玉,冰凉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却带不来丝毫慰藉,反而让他想起苏雨薇传讯中那焦急与决绝,想起她孤身潜入寂灭寒渊的凶险…
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偏殿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静静沉睡、白发如雪、生机微弱的颜如玉…为了救他,她付出了一切…
再想到藏于幕后、虎视眈眈的副院长赵乾,想到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神秘而恐怖的巡天殿,想到中州苏家那冰冷的逼迫…
内忧外患,强敌环伺!自身却沦为废人,前途黑暗,希望渺茫…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与绝望感,如同沉重的大山,轰然压在他的心头!几乎要将他彻底碾碎!
“啊——!!!”
压抑到极致的情绪,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楚枫猛地仰起头,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出一声嘶哑而痛苦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不甘、愤怒、绝望与无尽的悲怆!
两行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恨!恨赵乾的阴毒!恨巡天殿的窥伺!恨苏家的逼迫!更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无法保护身边的人,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为自己牺牲、为自己涉险!
若是…若是自己足够强大!一切悲剧,或许都不会发生!
强烈的自责与对力量的极致渴望,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灼烧着他的神魂!
就在这情绪彻底爆发、心神激荡到极致的刹那——
异变陡生!
他那原本死寂一片、破碎不堪的丹田最深处,那本该早已消散的金丹碎片尘埃之中,一点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暗金色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那些散落在丹田废墟中的、本已失去所有灵性的金丹碎片微粒,竟然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嗡…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楚枫浑身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立刻内视丹田!
只见那一片狼藉的废墟中,无数微不可见的暗金色光点,正如同受到召唤的萤火虫,从四面八方缓缓汇聚而来!它们彼此吸引,相互融合,围绕着最初亮起的那一点微光,开始缓慢地旋转!
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带着凌厉锋锐意境的能量波动,自那旋转的光点中心弥漫开来!
是玄天剑碎片的气息!是《九转玄天诀》的本源道韵!
是了!他的金丹,本就因玄天剑碎片的力量而凝聚,蕴含着碎片的无上锋芒与功法的至阳至刚!即便破碎,其最本源的“道种”并未彻底湮灭,只是散落沉寂了!
此刻,在他经历大悲大痛、心境发生极致蜕变,那股不甘沉沦、誓要冲破一切枷锁的强烈意志与极致情绪的冲击下,竟阴差阳错地…重新点燃了那沉寂的“道种”!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九转玄天诀》,本就是一部在绝境中寻求突破、于毁灭中涅盘重生的无上功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楚枫心中狂震,瞬间明悟!
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反而将所有的悲痛、愤怒、不甘、思念、守护的决心…所有极致的情感,如同燃料般,疯狂地注入丹田,灌注到那正在缓缓凝聚的微光之中!
轰!
那微光得到滋养,骤然亮起!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
更多的金丹碎片被吸引而来,融入其中!那微光逐渐变大,化作一枚鸽蛋大小、通体布满裂痕、却散发着璀璨暗金光芒、表面有剑形道纹流转的…金丹雏形!
虽然布满裂痕,摇摇欲碎,但它…真的重新凝聚了!
与此同时,楚枫福至心灵,双手下意识地结出一个玄奥的法印,口中低诵《九转玄天诀》第三转的心法口诀!
天地间的灵气,受到那金丹雏形和功法的牵引,开始缓缓向他汇聚而来,透过破损的经脉,艰难地注入丹田,融入那枚新生的金丹之中!
滋养着裂痕,稳固着形态!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极其痛苦!新生的金丹如同饥饿的婴儿,疯狂汲取着灵气,每一次灵气的注入都牵动着破碎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那重新凝聚的金丹,却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机与更加凝练、更加凌厉的锋芒!
楚枫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却死死守住灵台清明,引导着灵气,全力稳固这失而复得的金丹!
他知道,这是上天赐予他的、唯一的契机!是颜师姐用牺牲换来的、是苏雨薇用远离守护的、是所有压力与绝望逼出的…破而后立的一线生机!
必须成功!绝不能失败!
夜色下,小院中。
楚枫周身散发着微弱的暗金光芒,气息起伏不定,时而微弱如烛火,时而凌厉如出鞘之剑。
破碎的金丹,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重聚!
他的道途,于绝境之中,再现曙光!
然而,这重聚的过程凶险万分,能否真正功成?
那暗中的敌人,又是否会察觉到此地的能量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