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米尔塔罗斯唯一神教堂地下,陈设简陋但隐蔽性不错的密室内,气氛压抑而焦躁。
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木桌旁。主位上的是一位穿着不起眼的灰色旅行斗篷,但内衬隐约可见教会高阶执事纹样的中年男人——审判官马略。他脸色阴沉,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旁边坐着他的两名助手,都是眼神锐利、气息内敛的好手。
【废物!都是废物!】
马略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打破了沉默,
【北风商会……我们投入了那么多资源,好不容易在米尔塔罗斯打入的楔子,就这么被连根拔起了!那个该死的、使用邪恶力量的异端小子!还有他身边那些怪物!】
【审判官大人,根据幸存者的零星描述,对方的能力……闻所未闻。那些会喷吐金属风暴的骷髅……绝非寻常死灵法术。我们派去侦察的人,连靠近都做不到,那股残留的死亡与硝烟混合的气息……让人灵魂战栗。】
【我不想听这些!】
马略烦躁地挥手,
【重点是,北风商会没了!我们在米尔塔罗斯最大的资金和情报来源断了!王国那边,大主教对此极为不满!我们必须在新的贸易季开始前,给米尔塔罗斯这些信奉金钱的异教徒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得罪了唯一神,得罪了王国,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审判官大人,米尔塔罗斯背后……有极东帝国做担保。如果我们动作太大,引来帝国的关注……】
提到极东帝国,马略的嚣张气焰明显萎靡了一下,他咬了咬牙,
【哼……那群只懂得机械和律法的东方蛮子……确实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说服自己,
【所以,我们不能亲自下场。必须借助本地人的手,制造混乱,让米尔塔罗斯理事会焦头烂额,让他们知道,没有我们唯一神的护佑,他们的繁荣就是空中楼阁!】
【这个巴沙尔……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马略的眼神变得阴狠,
【一个愚蠢、冲动、又渴望权力的底层贱民。我们稍微给他一点暗示,一点支持,他就真以为自己能代表唯一神了?笑话!】
【我们还能调动多少资金?】
【大人,北风商会失陷后,我们能动用的已经不多了……大概还能凑出五百金币。】
【五百……够了!】
马略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全都给那个巴沙尔!告诉他,这是‘支持他正义事业的朋友’给的。让他放手去干!把码头搅得天翻地覆!最好能引发流血冲突,让理事会不得不采取强硬手段镇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国际上控诉米尔塔罗斯统治者残暴不仁,滥杀无辜!】
【这些愚昧贱民的暴动,就像投入污水池的石块,即便无法摧毁堤坝,也能溅起足够肮脏的水花,让这座傲慢的城市臭不可闻,这就足够了。】
【至于那个叫雷德尔的异端小子和他身边的怪物……正好借此机会,看看奥卢斯·维比乌斯如何处理。如果他镇压不力,理事会内部自然会有人发难。如果他手段酷烈,正好坐实其‘滥用暴力、统治不稳’的罪名。无论哪种结果,对唯一神都是有利的。】
【去联系巴沙尔!今晚就去!告诉他,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我们给他的最大支持!让他明天就发动!不要怕死人,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与此同时,在码头区边缘,巴沙尔那间比老杰克家好不了多少的破屋里,他正有些焦躁地踱步。谈判破裂后,最初的亢奋过去,一丝不安开始在他心中蔓延。理事会那边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消息,工人们虽然还支持他,但长时间的停工,已经开始让一些家庭陷入断粮的困境。
有人已经表达了不满,再这样下去他怕是也得在新一轮谈判中妥协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约定的暗号敲门声。
巴沙尔精神一振,连忙开门。来的正是之前与他接触过几次、自称是“同情码头工人的王国自由商人”的人。
【先生,您可来了!】
巴沙尔急切地将对方让进屋内,
【理事会那边毫无动静,再这样下去,我怕……】
那“商人”脸上带着虚伪的同情,打断了他,
【巴沙尔兄弟,不要担心。你做得对!对于这些贪婪的统治者,就不能妥协!】
他压低了声音,
【我这次来,是代表我的朋友们,给你送来了最大的支持!】
他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发出金币碰撞的诱人声响。
【这里是五百金币!足够你们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
巴沙尔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呼吸都急促起来。五百金币!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这太感谢了!】
他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先别急着谢。】
“商人”的语气变得严肃而充满煽动性,
【巴沙尔兄弟,光靠静坐和喊口号是没用的!理事会那些老爷们只会嘲笑你们的软弱!必须让他们看到你们的决心和力量!明天!就在明天!组织所有人,冲击港务局!占领仓库!让整个米尔塔罗斯看看,咱们工人不是好欺负的!】
【冲击港务局?这……会不会太……】
【怕什么!】
“商人”厉声道,
【你们的背后有全世界的正义之士支持,王国也会支持你们的事业的!理事会不敢把你们怎么样!这是唯一能让你们赢得尊严和一切的机会!错过了,你们就永远只能被踩在脚下!】
【万一失败了岂不是……要杀头?】
【别怕,唯一神不会亏待每一位为正义发声的勇士,抗争一旦失败,我会为各位安排前往德拉诺港的船和王国的永居身份。】
听到这里,巴沙尔脸上的犹豫渐渐被狂热的坚定取代。他紧紧攥住了那个钱袋,仿佛攥住了通往新世界的钥匙。
在码头区一个废弃的船坞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数十张激动而茫然的脸。巴沙尔站在一个破木箱搭成的简易讲台上,他不再是那个粗鲁的船匠,而像一位布道的先知。
【兄弟们!姐妹们!】
巴沙尔的声音具有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和煽动性,
【看看我们周围!贪婪的商会榨干我们的血汗,虚伪的理事会对我们视而不见!他们享受着我们的劳动成果,住在华丽的宫殿里,而我们的孩子却在挨饿受冻!这公平吗?!】
【不公平!】
台下群情激奋。
【但是!】
巴沙尔话锋一转,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所有人,
【仅仅要求涨几个铜板,就能改变这一切吗?不能!我们要的,是彻底的改变!是唯一神许诺给虔信者的、容不得丝毫污秽的、绝对的公平!】
【在我们抗争的过程中可能会有困难,可能会有牺牲!】
巴沙尔的声音越来越高亢,甚至开始夹杂宗教。
【但不要害怕!因为我们的身后站着全世界的正义之士,所有信仰唯一神的人们都会给予我们力量!为了涤清这不公的世界,为了让我们的后代能生活在真正的光明与秩序之下,我们个人的得失、乃至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许多工人被他煽动得热血沸腾,仿佛自己正在参与一项伟大的事业。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被完全蛊惑。
人群中,一个曾经接受过勒克莱尔警告的老工人,犹豫地低声对旁边的人说,
【可是…勒克莱尔少爷说…可能会有危险,让我们别参与……】
这话恰好被巴沙尔听到。他眼神瞬间一冷,如同毒蛇般盯住了那个老工人。
【危险?】
巴沙尔冷笑一声,声音如同寒冰,
【瞧瞧,这就是叛徒!宁可听一个贵族鹰犬的话也不相信自己昼夜相处的同伴?怀疑就是对我们事业的背叛!】
他猛地指向那个老工人,
【就是因为有这种动摇军心、贪生怕死的懦夫存在,我们才一直无法成功!把他赶出去!他不配与我们为伍!唯一神不会庇佑信念不纯之人!】
立刻有几个被煽动起来的激进工人上前,粗暴地将那个惊慌失措的老工人推搡出了船坞,伴随着辱骂和恐吓。
巴沙尔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种清除杂质后的冷酷快意。他用这种方式,不仅处理了潜在的反对声音,更进一步加强了对结晶粉的精神控制。
提纯了——
【看到了吗?清除不纯,方能成就大业!】
巴沙尔环视众人,眼神狂热,
【明天!就是我们将唯一神的意志,降临在这片污秽之地的时刻!】
废弃的船坞内,回荡着被煽动者们狂热的呼喊,一场在宗教狂热包装下的血腥暴动,已然箭在弦上。
而远在安全屋的我,总感觉昨天的事情哪里不太对,想起了自己前世一些新闻,太像了。走到窗边,望向码头区那片被夜色笼罩的、愈发不祥的区域,涅兰走到我身边,
【怎么了吗?】
【就,感觉不太对,今天早点睡吧,明天估计有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