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蒋霖沉默如岩石的侧脸。
他盯着跳动的火焰,眼神却仿佛穿透了火光,落在了遥远而血腥的过去。
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记忆,如同挣脱囚笼的野兽,在夜深人静时啃噬着他的神经。
他不是这个和平世界的原住民。
他来自一个真正的、资源枯竭、道德沦丧、弱肉强食的末世。
他的名字,是蒋霖。
在那个世界里,他凭借着觉醒的、不算顶尖但足够实用的双系异能,三十立方的储物空间和操控气流的微弱风系能力,加上远超常人的狠厉与谨慎,硬生生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组建了一支小小的幸存者队伍。
他以为找到了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
尤其是那个女人,林薇,他曾经甚至动过可笑的、与她在这地狱里相互依偎的念头。
他们一起搜寻物资,一起对抗变异体和其他的掠夺者,一起在废墟中挣扎求存。
直到他们发现了一个战前的地下储备仓库,里面有着足以让任何幸存者眼红的食物、药品和武器。
贪婪,在绝望的土壤里疯狂滋长。
他至今都清晰地记得,林薇那双曾经流露过依赖的眼睛,是如何在背后偷袭的冷枪响起时,变得冰冷而充满算计的。
记得能量弹穿透他胸膛时那灼热的剧痛,记得她从他身上搜走最后几块高能压缩饼干和那把他视若生命的合金短刃时,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
“蒋霖,别怪我。这世道,活下去才是真的。你的空间异能是不错,可惜……太小了。”那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太小了……
是啊,三十立方,在巨大的储备仓库面前,确实太小了。
小到不足以满足所有人的贪婪,小到让他成了被舍弃、被清理的对象。
意识消散的最后,他感受到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彻骨的冰寒和荒谬。
他蒋霖,没有死在恐怖的变异体爪牙之下,没有死在凶残的掠夺者枪口之下,却倒在了自己认可的同伴背后。
再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占据了一个名叫曲靖的男人的身体,身处一个陌生却和平得如同天堂的世界。
这个男人刚刚死于一场名为禽流感的疾病,蒋霖继承了他所有的记忆和知识技能。
起初,他是茫然的,甚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扭曲的庆幸。
但末世十年刻入骨髓的警惕,让他迅速隐藏起自己,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利用曲靖的身份潜伏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使用着自己恢复缓慢的异能。
三十立方米的空间,被他用来存放一些必要的违禁品和应急物资。
微弱的风系能力,则用于警戒、探查和必要时清理痕迹。
他冷眼观察着这个和平世界下的暗流,从不相信这表面的繁华能永远持续。
历史的周期律和资源的有限性,在他那个世界已经被验证得淋漓尽致。
他开始未雨绸缪,利用各种手段积累这个世界的货币,并将其转化为实体的生存物资,囤积在他的空间和秘密据点里。
那场席卷全球的不明疫情爆发时,他并没有太多意外。
混乱,才是宇宙的常态。
他只是加快了步伐,将更多的物资转移,并开始规划撤离路线。
至于江秀秀……这个曲靖的妻子,最初在他眼中,只是一个维持身份的必要道具,一个需要观察和评估的潜在风险。
他给予她物质保障,容忍她的存在,如同对待一件有用的工具。
直到她怀孕。
那个在他冰冷计算之外的生命变量,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被层层冰封的角落。
那不仅仅是曲靖的血脉,也是在某种意义上,与他蒋霖产生了关联的生命。
在末世,新生儿意味着希望,也意味着最脆弱的软肋。
他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牵绊,却又无法轻易将其抹去。
尤其是在这个孩子可能继承他某些特质比如异能的潜在可能性面前。
所以,在那肮脏的配电室里,他动用了一丝本源的能量,稳住了那个岌岌可危的胎儿。
这不是出于爱,更像是一种……对重要资产的投资和保护,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对生命延续的本能。
篝火渐熄,夜色深沉。
蒋霖从回忆中挣脱,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和锐利。
他看了一眼蜷缩在火堆旁、似乎已经睡着的江秀秀。
这个女人,似乎也在发生变化。
比以前更沉默,也更……坚韧。
甚至偶尔,他会从她身上感觉到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异常,但那感觉转瞬即逝,无法确定。
他不在乎她有什么秘密。
只要不影响他的生存计划,不威胁到他的安全,他乐得她能够更强韧一些,至少能减少他的一些负担。
至于那个系统……他隐约能感觉到某种东西绑定在自己身上,每天会汲取他一丝微不可查的能量,但他无法感知其具体形态和用途。
只要目前看来无害,他便暂时不予理会。
在末世,未知有时也意味着机会。
他抬起头,望向漆黑一片的树林深处,感受着空气中微弱的气流变化。
同伴?信任?
这些都是奢侈品,是致命的毒药。
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这三十立方米的空间,和这操控气流的能力。
还有……身边这个怀着未知变数的妻子。
他重新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枯枝,火焰再次升腾,映亮了他眼中那片永不融化的冰原。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给任何人,从背后捅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