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油机的怒吼并未随夜色停歇。
当阳城西的校场上,十台新组装的“双缸柴油机”一字排开,在司马昭的指挥下进行二十四小时耐久测试。轰鸣声震得地面微颤,附近马厩里的战马不安地嘶鸣,有些老卒甚至私下议论:这动静莫不是把地底的煞气引出来了?
张飞站在测试场边,手里拿着刚送到的襄阳密报。刘备的回信很简单,只有八个字:“火油不可弃,兵来将挡。”
“大哥这是让咱们硬顶啊。”张飞把信递给身旁的马谡。
马谡借着火把的光看完,沉吟道:“主公态度坚决,但曹操这‘礼制’之罪,实为政治陷阱。若咱们一味强硬,他便有了号召诸侯共伐荆州的口实。”
“那依你看?”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马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曹操说火油是‘天赐’,那咱们就说此乃‘天助汉室复兴’。将军可记得《淮南子》中记载的‘泽中有火’?还有《汉书·地理志》所言‘高奴有洧水,可燃’?这些都是古籍有载的天赐之物,何来私采之说?”
张飞一拍大腿:“说得好!俺这就让人查典籍,写檄文,跟曹操打嘴仗!”
“不止打嘴仗。”陈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披着斗篷,怀里抱着已睡熟的小张继,“将军,沅刚收到女子学堂几位先生整理的情报。”
众人移步到校场旁的木棚。陈沅将孩子交给侍女,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这是许都、邺城、建业三地近半年的物价变动。曹操治下,生铁、木炭、硝石价格涨了三成;孙权那边,桐油、麻绳、漆料价格翻倍。”
张飞皱眉:“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都在备战。”陈沅指着数据,“但更关键的是这里——许都的‘巧匠坊’半年来招募了四百多名铁匠、木匠,工钱比市价高五成。江东的‘将作营’也在广招懂机械之人。”
司马昭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在学我们?”
“不止学,可能在追。”陈沅神色凝重,“咱们有蒸汽机,他们早晚也会有。咱们有火药,他们现在也有了仿制品。若柴油机之秘泄露……”
棚内一片寂静,只有远处柴油机低沉的轰鸣。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王虎的亲兵浑身是血地冲进来,单膝跪地:“将军!零陵急报!曹军大将张合率三千精兵,已抵达泉陵城外三十里!王将军请您速派援军!”
“张合?”张飞霍然起身,“他不是在合肥防备孙权吗?”
“信中说,曹操秘密调张合南下,对外宣称是‘巡狩荆南’。随行的还有一百余辆大车,装的全是攻城器械!”
马谡急道:“三千人?泉陵城只有一千守军,加上王虎带去的五百,也不过一千五。蒋琬那边工匠护卫加起来不到两百,这……”
张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走到棚外,望着北方夜空,脑海中飞速运转。
柴油机刚问世,曹操就派大将南下——这绝不是巧合。对方的目标很明确:掐断火油供应,夺走炼油厂,甚至活捉工匠!
“司马昭。”他转身,“现在有多少台能用的柴油机?”
“双缸的十台,单缸的二十台,但都还没装车……”
“立刻装车!把所有能用的底盘全用上!”张飞吼道,“一天之内,俺要看到十辆柴油车!”
“将军,这些机器还在测试,故障率高……”
“顾不上了!实战就是最好的测试!”
张飞又对马谡道:“幼常,你留守当阳,调集所有能战的兵卒,加强城防。再给襄阳、江陵发急报,请求援军。”
“将军您呢?”
“俺带三百亲兵,开柴油车去零陵!”张飞眼中闪过狠厉,“张合想断俺的油路?俺就让他尝尝铁牛冲锋的滋味!”
陈沅拉住他的手臂:“将军,三百人对三千,太险!”
“媳妇儿,有时候打仗不是比人多。”张飞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张合不知道柴油机是什么,不知道汽车能跑多快。这是奇兵,是吓破敌胆的利器。”
他转身对亲兵下令:“传令:全城工匠,凡懂机械的,自愿报名随军。工钱十倍,若有伤亡,抚恤百金!”
当阳城一夜未眠。
工坊里灯火通明,锤击声、切削声、柴油机的轰鸣声交织成一片。工匠们拼了命地将柴油机往木制底盘上装——没有橡胶轮胎,就用包铁木轮;没有减震,就用多层牛皮叠成坐垫;没有变速箱,就直接用皮带传动。
最棘手的是武器。张飞要求每辆车都要有攻击手段。工匠们想了各种办法:有的在车头加装撞角,有的在两侧开射击孔,有的甚至在车顶架设小型投石机——虽然只能投掷五斤重的火药包。
黎明时分,十辆“战车”勉强完工。它们外形怪异,像一个个装着轮子的铁皮房子,车头伸出粗大的排气管,冒着黑烟。
张飞跳上第一辆车,试了试操纵杆。车子“突突”地往前窜了丈许,差点撞墙。
“够了!”他大喊,“全部上车!出发!”
三百名精选的亲兵——都是跟着张飞多年的老兵,胆大心细——分乘十辆车。每辆车配正副驾驶两名,射手四名,还有两名负责维护机器的工匠。
车队驶出当阳城门时,全城百姓夹道相送。他们看着这些不用马拉的怪车,看着车头飘扬的“张”字旗,议论纷纷。
“张将军这是要驾铁牛去打仗?”
“听说零陵那边曹操派大军来了……”
“铁牛能跑赢马吗?”
车队在官道上奔驰。最初十里,故障频发:三号车皮带断裂,五号车供油管堵塞,七号车车轮脱落……每停一次,张飞的心就沉一分。
但工匠们展现了惊人的应变能力。没有备用件,就拆东墙补西墙;没有工具,就用随身带的刀凿凑合。两个时辰后,车队居然重新上路,而且似乎越跑越顺。
柴油机的优势逐渐显现:不累。马匹需要休息,需要喝水吃草,但这些铁牛只要油料充足,就能一直跑。虽然速度不快——一个时辰最多四十里,比不上骑兵冲刺,但胜在持久。
傍晚时分,车队抵达长江边。早有船只在此等候——是陈沅提前安排的,她算准了张飞的行军路线。
“将军,夫人让带的话。”船老大递给张飞一个竹筒,“她说:铁牛虽猛,终是死物。将军是活帅,当以活法用兵。”
张飞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张简易地图,标注着零陵周边的地形,还有几行娟秀小字:“泉陵城北三十里有狭谷,名曰‘一线天’,仅容两马并行。若敌至此,铁牛堵口,一车当关。”
张飞眼睛亮了。媳妇儿这是给他指了条妙计!
“改道!”他下令,“不去泉陵城,直接去一线天!”
船队连夜渡江。到了南岸,车队继续前进。深夜的山路格外难行,又有两辆车抛锚。张飞咬牙留下二十人守护,自己带着八辆车、二百多人,在黎明前赶到了一线天。
这地方真如陈沅所说,是条天然险道。两侧崖壁高十余丈,中间通道宽不过两丈余,长度却有半里。张合的大军若要从北面进攻泉陵,这里是必经之路。
“把车横过来,堵住路口!”张飞指挥,“车头朝外,撞角向前!所有火药包集中到车顶!”
八辆车勉强排成两排,堵死了通道。张飞又让人在崖壁上凿孔,埋设火药——这是准备在关键时刻炸塌山石,彻底封路。
一切布置妥当,已是日上三竿。
探马来报:张合大军已至十里外,先头骑兵五百,后随步卒两千五,还有数十辆装载云梯、冲车的辎重车。
“来得正好。”张飞爬上崖顶,用望远镜观察。只见远处烟尘滚滚,曹军旌旗招展,行进有序,确实是精锐之师。
他回到谷口,对众将士做最后动员:“兄弟们,今天咱们打的这一仗,会是载入史册的一仗!不是因为赢,也不是因为输,而是因为——这是铁牛第一次上战场!”
他拍着身边那辆粗糙的战车:“这些铁家伙,是咱们亲手敲出来的。它们不吃饭,不睡觉,不怕箭,不怕刀。今天,就让曹军开开眼,看看什么叫做‘科技的力量’!”
将士们哄笑,紧张气氛缓解不少。
半个时辰后,曹军前锋抵达谷口。
领军的是张合麾下偏将牛金,以勇猛着称。他看到谷口横着的那几辆怪车,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刘备军是穷疯了吗?拿运粮车来堵路?”
副将提醒:“将军,这些车没有马。”
牛金这才注意到,车头冒着烟,却不见牲畜。他皱起眉:“莫非是妖法?”
“管他什么法,撞开就是!”牛金下令,“重甲步兵上前,推开车障!”
一百名身披双层重甲的曹军步卒列队上前。这些人都是军中力士,平时专攻破阵摧坚。
张飞在车后看着,等曹军进入五十步距离,才下令:“点火!鸣笛!”
八辆战车同时拉响汽笛——这是用铜管做的,声音尖锐刺耳,在山谷中回荡如鬼哭。
曹军步卒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声惊得脚步一滞。
紧接着,战车排气管喷出浓烟,柴油机轰鸣声陡然增大。车子没有前进,但车轮空转,扬起漫天尘土,配合黑烟汽笛,场面诡异至极。
“妖……妖怪啊!”有曹兵吓得后退。
牛金大怒,亲自上前:“怕什么!都是木头铁皮!给我上!”
重甲步卒硬着头皮往前冲。距离三十步时,张飞下令:“射击孔,放箭!”
战车两侧预先开好的孔洞里,弩箭齐发。这么近的距离,重甲也挡不住,当即倒下十余人。
但曹军毕竟精锐,剩余的人还是冲到了车前,用刀斧猛砍车身。
木制底盘被砍得木屑纷飞,但关键部位都有铁皮加固。车内士兵从射击孔向外捅长矛,双方隔着车壁厮杀。
牛金见步兵受阻,调来弓弩手:“放火箭!烧了这些破车!”
数百支火箭射向战车。但张飞早有防备,车顶铺了湿泥,车身涂了防火的黏土膏。火箭大多熄灭,只有零星几处起火,很快被车内的人扑灭。
战斗陷入僵持。
张飞在观察孔看到,曹军主力已陆续抵达谷外,黑压压一片。张合的大旗在阵中飘扬。
“差不多了。”他自语,然后对身边信号兵道,“发信号,让崖上的人准备。”
三支响箭冲天而起。
崖顶的士兵看到信号,点燃了火药引线。
张合正在阵前观察战况。他年近五旬,身经百战,一眼就看出那些怪车虽然新奇,但数量太少,撑不了多久。正要下令全军压上,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嗤嗤”声。
抬头一看,崖壁上有数十条火线在蔓延。
“不好!有埋伏!”张合急令,“后退!快后退!”
但已经晚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山谷中回荡。两侧崖壁的爆破点经过精心计算,炸下的不是碎石,而是整片整片的岩壁!
巨石如雨落下,瞬间将谷口堵塞了大半。曹军前锋数百人要么被埋,要么被困在谷内。后面的部队虽然后撤及时,但也被阻隔在外。
牛金和残余的数十名曹兵被关在了“门”内。他们面前是八辆怪车,身后是十丈高的乱石堆。
“投降不杀!”张飞的声音从车后传来。
牛金脸色惨白,看着身边浑身是伤的士兵,又看看那堆根本爬不过去的乱石,长叹一声,扔下了刀。
谷外的张合气得脸色铁青。他试了几次,乱石堆得太厚,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清理。绕路的话,要多走八十里山路,而且那边是否有埋伏尚未可知。
“将军,要不要调攻城器械来……”
“来不及了。”张合看着天色,“刘备的援军最迟明早就到。传令:就地扎营,明日再议。”
他望向那些被堵在石堆后的怪车,眼神复杂。这些不用马拉的车,这些爆炸……刘备军到底掌握了多少古怪玩意?
谷内,张飞已从车上下来,接收俘虏。清点战果:歼敌二百余,俘获偏将牛金以下五十七人,己方仅伤亡三十余人,战车损毁两辆——是被曹军重斧劈坏的。
“将军,这些俘虏怎么处置?”亲兵队长问。
张飞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的曹兵,想了想:“愿意降的,送去零陵挖油井。不愿意的,关起来,等仗打完再放。”
他走到牛金面前。这员曹将虽然被俘,却昂着头,不服气。
“牛将军,服不服?”张飞问。
“不服!”牛金瞪眼,“若非你用妖法炸山,正面厮杀,我必斩你!”
“妖法?”张飞笑了,“这叫科学。算了,跟你解释你也不懂。带走!”
处理完俘虏,张飞让士兵清理战场,修复战车。他爬上石堆,用望远镜观察谷外曹军的营寨。
张合在五里外扎营,营盘严密,不愧是名将。
“将军,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司马昭也爬上来,他刚才在车里负责维护机器,脸上全是油污。
“等。”张飞说,“咱们的任务是拖住张合,给零陵争取时间。现在路堵了,他过不去,任务就完成了一半。”
“另一半呢?”
“让他不敢再来。”张飞眼中闪过狡黠,“今晚,咱们给他送份大礼。”
入夜,曹军营寨。
张合正在帐中研究地图,思考明日如何行动。突然,营外传来喧哗。
“报——将军!谷口有动静!”
张合冲出大帐,只见远处谷口方向,有十几团火光在移动。那些光不是火把,而是蓝白色的、异常明亮的光团,在黑暗中忽明忽灭,还伴随着低沉的轰鸣。
“那是什么?”副将声音发颤。
更诡异的是,光团开始排列组合,时而一字长蛇,时而圆形环绕,时而又分散如星斗。在漆黑的夜幕下,这景象宛如鬼火行军。
“莫非……真是妖法?”有士卒小声说。
张合强作镇定:“不过是疑兵之计!传令各营,严守寨门,不得妄动!”
但军心已乱。整整一夜,那些光团就在谷口徘徊,轰鸣声时近时远。曹军士兵提心吊胆,几乎没人能睡着。
天亮时,光团消失了。张合派斥候去查探,回报说谷口除了乱石和那几辆破车,什么也没有。
“车呢?那些怪车呢?”张合问。
“还在,但好像……少了些。”
张合亲自到阵前查看。果然,昨天还有八辆车,今天只剩五辆。另外三辆不见了踪影。
“难道那些车能飞?”他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原理很简单:张飞连夜让人把三辆损坏较重的战车拆解,零件运回谷内。至于光团,是柴油机排气管喷出的火星,被特意加了铜粉,显得格外明亮。而车灯的蓝白色光,是在火焰上加了些粗盐——这是张飞从现代知识里记起的,钠燃烧是黄光,但铜和其他金属盐会产生不同颜色。
简单的化学把戏,在这个时代却成了“妖法”。
张合犹豫了。强攻?谷口被堵,强攻代价太大。绕路?时间来不及,且怕中埋伏。退兵?无功而返,如何向曹操交代?
正纠结时,后方传来急报:泉陵城的王虎主动出击,袭击了曹军留在二十里外的辎重队,烧毁了半数攻城器械!
“什么?!”张合大怒,“王虎哪来的胆子?他不守城了?”
“报将军,探子说,王虎军中也有那种不用马拉的车,只是少些,只有三辆。但跑得快,装得多,拉着火炮到处跑……”
张合跌坐回椅中。他终于明白了:这些怪车不是摆设,是真能打仗的!而且刘备军不止谷口这几辆!
当夜,张合召集众将议事。主战派认为当全力进攻,主退派则认为孤军深入,后援不济,当速退。
正争论时,营外突然响起震天轰鸣——比昨晚强烈十倍!
张合冲出大帐,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景象:
五辆战车排成一列,车顶架着那种小投石机,正朝营寨抛射火药包。爆炸声此起彼伏,虽然威力不大,但声势骇人。更可怕的是,这些车在营外百步距离来回奔驰,曹军的弓箭射不到,骑兵追不上——它们跑得比马快!
“撤!”张合终于下了决心,“连夜撤军!”
曹军仓皇北撤。张飞没有追击——他的车数量太少,油料也不够了。
但这一仗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飞向四面八方。
十天后,许都丞相府。
曹操拿着战报,脸色阴沉。下面站着程昱、贾诩、刘晔等谋士。
“张合三千精兵,被张飞三百人用‘铁牛妖车’击退。”曹操缓缓念出战报上的字,“诸位,谁能告诉孤,这‘铁牛妖车’究竟是何物?”
程昱道:“据逃回的士兵描述,是一种不用马拉的车,铁皮木身,冒黑烟,发怪声,能自行奔走。张飞军中还有一种会爆炸的包裹,声如惊雷。”
“又是张飞。”曹操放下战报,“这个屠夫,何时变得如此诡计多端?”
贾诩沉吟道:“丞相,此事恐非诡计。依老臣之见,刘备军中定有能人,掌握了某种……机关秘术。当年诸葛亮的木牛流马已显端倪,如今这‘铁牛’,怕是更进一步的造物。”
“机关术能造出自行奔走之车?”曹操不信。
刘晔出列:“丞相,古籍中确有记载。墨子曾造木鸢,三日不下;秦皇陵中也有以水银为动力的机关。只是这些技艺大多失传……”
“失传了,现在又被张飞找回来了?”曹操冷笑,“刘备这个织席贩履之辈,倒是有个好兄弟。”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传令:从今日起,司空府增设‘格物院’,广招天下巧匠,专研机关之术。凡有所成者,赏千金,封官爵!”
“再传令给江东孙权,”曹操眼中闪过寒光,“告诉他,刘备得妖术,天下危矣。若他识相,当与孤共伐之。若他坐视……下一个就是江东!”
谋士们面面相觑。丞相这是要把“妖术”之说坐实,以此联合诸侯?
曹操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淡淡道:“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刘备有机关术,孤有天下大义。就看世人信哪个了。”
同一时间,当阳城中却是欢庆的气氛。
张飞凯旋而归,带回来的不仅是胜利,还有从曹军那里缴获的数十匹战马、大量兵甲。更重要的是,这一仗证明了柴油机和战车的实战价值。
庆功宴上,张飞举杯敬所有工匠:“这一仗,不是俺张飞打赢的,是你们打赢的!是你们敲出来的铁牛,吓退了张合三千兵!”
工匠们热泪盈眶。他们大多是贱籍,何曾受过这般礼遇?
宴后,张飞回到府中。陈沅已备好醒酒汤,小张继在摇篮里咿呀学语。
“媳妇儿,你那条计策,救了零陵,也救了俺。”张飞握着妻子的手,“要不是一线天堵路,正面打,三百人对三千人,俺再勇也扛不住。”
陈沅微笑:“将军吉人天相。不过沅更高兴的是,将军明白了科技的正确用法——不是硬拼,是智取。”
“是啊。”张飞感慨,“以前俺总觉得,打仗就是比谁勇,比谁兵多。现在懂了,科技是杠杆,能让小力撬动大力。”
他走到摇篮边,看着儿子。小家伙睁着大眼睛,伸手要抓他的胡子。
“继儿啊,你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不是当将军,不是打胜仗。”张飞轻声说,“是遇到了你娘,是学到了那些……未来的知识。”
陈沅从身后抱住他:“将军,接下来怎么办?曹操不会善罢甘休。”
“他不罢休,俺也不罢休。”张飞转身,目光坚定,“柴油机只是开始。俺要造更多东西:拖拉机耕地,抽水机灌溉,发电机点灯……俺要让荆州的百姓,过上前所未有的好日子。”
窗外,当阳城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
更远处,柴油机工坊的轰鸣声依旧,一声声,像是在为这个艰难而充满希望的时代,敲打着前进的节拍。
而张飞不知道的是,这一战的余波,才刚刚开始扩散。
江东,柴桑。
病重的周瑜在病榻上听到了“铁牛妖车”的消息。他挣扎着坐起,对侍立的鲁肃说:“子敬,去查……张飞军中,必有高人。”
“都督怀疑是诸葛亮?”
“不,诸葛亮擅谋,不擅工巧。”周瑜咳嗽几声,“此人……此人所学,似非当世之技。若不能为我所用……必除之。”
鲁肃默然。
周瑜望向窗外,喃喃道:“既生瑜,何生……何人?”
这话他没说完,但眼中的忧虑,深如江水。
北地,凉州。
马超也听说了张飞的“铁牛”。他正在练兵,闻言大笑:“张翼德这个莽夫,倒会玩花样!传令:派人去荆州,看看能不能买几辆铁牛回来!咱们西凉铁骑配上铁牛,那才叫天下无敌!”
天下诸侯,都在关注荆州,关注张飞,关注那些不用马拉的车。
一个新的时代,正以柴油机的轰鸣为号角,缓缓拉开帷幕。
而在帷幕之后,张飞正面对着一个新的难题。
庆功宴后的第三天,司马昭急匆匆地找到他:“将军,柴油机的图纸……可能泄露了。”
“什么?!”张飞霍然起身。
司马昭递上一卷帛书:“这是在曹军俘虏身上搜到的。虽然画得粗糙,但基本结构……和咱们的初代柴油机一模一样。”
张飞展开帛书,越看心越沉。图纸虽然简陋,但气缸、活塞、飞轮、喷油嘴……关键部件都有标注。
“俘虏怎么说?”
“他说是在许都黑市买的,花了五十金。卖图的人蒙着脸,不知来历。”
张飞一拳捶在桌上:“查!给俺彻查!工坊里的每一个人,从工匠到杂役,全部排查!”
他感到一阵寒意。技术扩散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
而更可怕的猜想是:如果曹操那边也有穿越者呢?
这个念头让他夜不能寐。
深夜,他独自登上城楼,望着满天星斗。
“老天爷,你让俺来这个时代,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低声问,“是让俺用科技改变世界,还是……让这场乱世,变得更加残酷?”
星空无言。
只有晚风呼啸,像是历史的叹息。
而在遥远的北方,许都新建的“格物院”里,灯火通明。一群工匠正围着一张粗糙的图纸,争论不休。
图纸上画的,正是一台柴油机。
虽然他们还不懂原理,虽然他们造不出合格的零件,但模仿,已经开始了。
科技的浪潮一旦掀起,就再也不会回头。
无论前方是光明,还是更深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