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这一个字,如同一道赦令,击碎了厉绝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他浑身一软,冷汗瞬间浸透了华贵的黑袍。
那两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先天长老,此刻也如同鹌鹑一般,脸色煞白,连上前半步搀扶的勇气都没有。
厉绝踉跄着后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识海深处,那一道紫色的印记如活物般蛰伏着,散发着一股让他灵魂战栗的气息。
他不敢再看林渊,甚至不敢去看地上那具赵婉儿尚有余温的尸体。
他狼狈地转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那片狼藉的书房。
门外,阳光刺眼。
整个赵府,死寂无声。
之前那些闻声而来的护卫、仆役,此刻都远远地缩在回廊的角落,贴着墙壁,用看鬼神般的眼神,看着圣门的圣子,连滚带爬地从书房里逃了出来。
那目光,像一根根烧红的铁针,扎在厉绝的背上。
他身为圣子,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可他不敢有丝毫怨言。恐惧早已淹没了他所有的尊严与愤怒。
他只想逃,逃离这个地方,逃离那个男人。
两个圣门长老终于反应过来,快步跟上,一左一右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厉绝,三人施展身法,化作几道虚影,仓皇地向府外掠去。
书房内,林渊看都未看他们离去的方向。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堆聘礼上。缓步上前,手指在其中几只锦盒上轻轻拂过。
“咔哒。”
几个盒盖自行弹开。里面装的,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株药气缭绕的珍稀药材。一株百年份的血龙参,一块拳头大小的暖玉髓。
皆是疗伤续命的良药。
林渊屈指一弹,那几个锦盒便飞入他袖中。至于其余的珠宝玉器,他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如今一些世俗的财务对他并无太大的意义,因为有了朱婉莹以后,他没见过钱,也不缺钱。
转身,林渊向屋外走去。
当走到门口的时候,看着陷入昏迷的赵世承,林渊目光微微犯冷。
他可没有忘记这个真正陷害他师姐沦落至此的主事人。
虽然他不知道赵世承为何会那么不遗余力的帮赵婉儿。
但他不需要知道,无非就是那点恶心的私事。
何况这是想在他眼皮子地下装死吗!还真是可笑。
想到这里,林渊慢慢的走了过去,随着林渊的靠近,赵世承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赵家主,你知道上一位在我面前装死的人怎么样了吗!“
说完林渊的脚慢慢抬起,靠近了赵世承的脖颈。
“那就是被我活活烧死了!“
说完,林渊在赵世承醒来想要解释的一瞬间,狠狠落下脚。
接着一阵骨骼错位碾压的声音响起。
赵世承刚有所动作,就被林渊像踩死狗一般,狠狠的踩断了脖子。
解决了主要人员之后,林渊才慢悠悠的朝屋外走去。
对于杀死一个先天九重的赵家主。
林渊内心没有丝毫波澜,无论他在世俗有多大的权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脆弱不堪,所以他是真心无法理解赵婉儿。
明明有着绝世天骄的资质,为何不好好练武,但凡她能像他一样,安安分分的提升武功,进入脱凡境。
她想要的地位与权势都可以自己亲手得到,根本就不需要依附或者打压任何人。
然而他心中的嫉妒与恨意,却让她完全失去了看清事物的本质。
明明有着绝好的资质却在后宅玩起了宫斗,非要去踩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真是脑子有病。
.......
林渊走在返回西槐院的青石小径上。
来时,处处阻拦。
去时,畅通无阻。
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远远地低下头,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主动让开一条通路,仿佛他是什么巡视领地的君王。
当那扇破败的院门再次出现在眼前时,林渊身上的所有冰冷与煞气,都如潮水般退去,重新化为深潭般的沉静。
他推开门。
院子里,李长青和赵然互相搀扶着,正焦急地向外张望。朱婉莹站在他们身旁,神色凝重,却带着几分对林渊的信心。
看到林渊安然无恙地走进来,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渊儿!你……”李长青抢上一步,上下打量着他,生怕他受了伤。
“小师弟!”赵然的眼圈又红了,声音里带着后怕的哭腔。
林渊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师傅,师姐,事情已经解决了。”他走上前,扶住李长青,“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了。”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这平淡的话语,听在赵然和李长青耳中,却不亚于惊雷。解决了?那可是赵家家主,是圣门的圣子!
朱婉莹看着他,清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彩。她猜到林渊会赢,却没想到他赢得如此轻松,如此彻底。
林渊没有过多解释。他扶着李长青在石凳上坐下,然后从袖中取出那几个装有药材的锦盒。
“师傅,这是我刚才拿来的。”他打开盒盖,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小院,“血龙参和暖玉髓,再加上我之前给您服下的丹药,足以将您体内的毒素与寒气逼出。
只是经脉修复,还需一些时日。”
李长青看着那几株他做梦都想得到的珍稀药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些东西,任何一样都价值连城,是赵世承当年无论如何都不肯拿出来为他疗伤的宝贝。
如今,就这么被自己的徒弟,轻描淡写地“拿”了过来。
他再看向林渊,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需要庇护的晚辈,而是带着震撼、欣慰,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眼前的青年,还是以前的渊儿,可又不再是以前的渊儿。他已经成长为一棵他们需要仰望的参天大树。
赵然也呆呆地看着林渊,看着他熟练地处理着药材,仿佛之前那个杀伐果断、煞气冲天的人只是她的幻觉。
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问不出口。
说什么?问他杀了人没有?问他怎么处置了赵婉儿?
这些问题,在林渊那平静的侧脸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她只知道,从今天起,压在她和师傅身上十年的大山,被她这个小师弟,一肩扛起,然后一脚踢开了。
“秦……修。”
朱婉莹走了过来,打破了院中的沉默,“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赵家经此一事,必然大乱。我已在城中安排了别院,不如先移步过去,也好让老先生安心养伤。”
林渊点了点头。
“也好。”
他看向自己的师姐,声音温和了许多:“师姐,去收拾一下吧,我们换个地方。”
赵然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这间她们住了数年的破败小院,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离开这里?
她做梦都想离开这里,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却感到一阵不真实。
“师姐?”林渊又轻声唤了一句。
赵然猛地回过神,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但这一次,不是委屈和绝望,而是释放。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那间低矮的屋子。屋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收拾的东西。
林渊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柔和。
他转过身,对李长青说道:“师傅,我先为您施针,固本培元,助您吸收药力。”
“好……好。”李长青看着这个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的弟子,老怀大慰,连连点头。
就在林渊准备为李长青施针时,他的动作忽然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千里之外,一座疾驰的马车内。
刚换上一身干净衣袍,正盘膝运功,试图探查识海中那枚印记的厉绝,突然惨叫一声,抱着头在车厢内翻滚起来。
他的脑袋里,像是有一万根针在同时攒刺,灵魂仿佛要被撕裂。
“圣子!您怎么了!”
外面的长老听到动静,大惊失色,连忙冲了进来。
“滚……滚出去!”
厉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双目赤红,面容扭曲。他知道,这是那个魔鬼在警告他。
仅仅是动了一丝探查的念头,便引来了如此恐怖的惩罚。
那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短短十数个呼吸后,痛楚如潮水般退去。厉绝瘫在软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他再也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念头。
他现在,真的成了一条狗。一条性命被主人握在手心,随时可以捏死的狗。
“不行他必须快点回到圣门,把此事汇报给江南分舵的惊血堂主,此人居然是十年前清河宫逃出去的那个绝世天骄。
那个杀了惊血堂堂主亲儿子的小子,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赵然那个贱人的师弟。”
然而他刚在心里骂了一声赵然贱人,脑海之中就再次出现了强烈的刺痛,让他差点没有缓过来。
好半晌,他才面色难看的恢复过来,心里再也不敢去骂赵然贱人。
他只期望这次回去,以堂主脱凡境的手段,能让他摆脱这种控制。
毕竟他可是堂主一力扶持起来的圣子。
西槐院内。
林渊收回心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取出随身的银针,在火上燎过,手法精准而沉稳地刺入李长青周身大穴。
朱婉莹静静地看着,没有打扰。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林渊专注的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赵然从屋里走出,手里只拿了一个小小的布包,那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她看着院中那和谐的一幕,看着那个给了她们新生的小师弟,紧绷了多年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
天,真的晴了!
小师弟依然还是以往那个可靠的小师弟,那个在山洞中救出她的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