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杭州。
一千五百京畿武备军终于抵达,这支队伍虽非边军那般久经沙场,但军容整肃,装备精良。
他们身着主体为黑色、镶有红色纹路的棉甲,头戴类似斗笠的范阳帽,主要配备火绳枪,腰间挎着制式腰刀,部分精锐还配有藤牌。
随军而来的,还有几门轻便的虎蹲炮,和少量小型佛朗机炮,用于攻坚破障。
这支生力军的到来,立刻让杭州城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仿佛一块巨石投入暗流汹涌的湖面。
几乎在武备军于城外择地扎营的同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也驶入了钦差行辕,风尘仆仆的郑涛面色灰败地走下马车,向白文选自首。
白文选接到陛下“按律酌情,明正典刑”的明确旨意后,心中已有定计,暂且将郑涛严密收押。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是时候挥动陛下赐予的利剑,斩向那些盘踞在杭州的毒瘤了。
收网,就在今夜。
行动前一个时辰,巡抚衙门签押房内,灯火同样通明。
浙江巡抚毛不易、杭州都督杨震,以及按察使沈德彰等寥寥数名核心官员,被白文选紧急召见。
当白文选将部分确凿证据,以及行动计划简短告知后,毛不易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他知道,这是自己戴罪立功的最后机会,没有丝毫犹豫的余地。
“下官……遵钦差大人钧令!”毛不易立刻表态,声音带着决绝。
“抚标官兵即刻全员出动,配合武备军,封锁杭州所有城门、水陆要道,许进不许出!同时在全城主要街巷巡逻戒严,弹压任何可能出现的骚乱!”
都督杨震也立刻拱手,声如洪钟:“杭州卫及下辖各所官兵,悉数听候钦差调遣!末将亲自坐镇,确保城内大局稳定,绝不让一条漏网之鱼走脱!”
白文选目光扫过这几位地方大员,沉声道:“好!诸位大人深明大义,本官必当如实禀明陛下,今夜,望诸位与本官同心协力,为国除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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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陛下旨意,彻查冯御史遇害案,肃清杭州奸佞,如今证据已然确凿,罗网监控多日,目标尽在掌握。今夜,便是雷霆一击,犁庭扫穴之时!”
钦差行辕内,气氛肃杀。
白文选一身戎装,端坐主位,下方是武备军带队将领、罗网千户贾正经,以及几名负责传达军令的抚标军官。
墙上悬挂着巨大的杭州详图,沈府、赵府、陈府及其几处重要货栈、私港被朱笔重重圈出,如同几个巨大的疮疤。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点在那几个朱圈之上:“所以今晚武备军分兵三路,主攻沈、赵、陈三处府邸!
罗网人员分散各队,负责指引目标、搜查罪证、辨认核心人员!杭州卫官兵负责外围警戒,隔绝闲杂,抚标官兵封锁全城,弹压地面!”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落在武备军将领和贾正经身上:“记住,首要目标,擒拿沈继荣、赵弘文、陈仰宗!此三人,务必生擒!但若遇抵抗……”
白文选眼中寒光乍现,如同出鞘剑锋:“格杀勿论!”
“得令!”众将轰然应诺,声震屋瓦。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原本沉寂的杭州城,瞬间被军队调动的声音唤醒。
城门在毛不易亲自督促下,轰然关闭并落锁, 由抚标亲信掌管。
一队队杭州卫士兵跑步进入预定位置,封锁了各大街口,一张无形而严密的大网,在夜幕的掩护下,向着那几个自以为高枕无忧的目标,骤然收紧!
白文选按剑而立,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他知道这注定是一个流血之夜,一个让杭州乃至整个江南铭记的夜晚。
子时刚过,武备军士兵踏着整齐步伐,分成数股黑色洪流涌入各条街道,直扑目标。
最先爆发冲突的是“海阎王”陈仰宗的府邸,院墙内显然早有戒备,武备军刚刚合围,墙头便冒出了数十个身影,箭矢夹杂着几声铳响,迎面射来!
“举盾!火枪手,前排蹲射,后排立射,轮番齐射,压制墙头!”带队校尉声如洪钟,下达了标准的火器战法命令。
训练有素的武备军士兵瞬间行动,藤牌手迅速上前,组成一道盾墙。
火绳枪兵分成两排,第一排单膝跪地,第二排站立,“砰砰砰——”爆豆般的枪声连绵响起,硝烟腾起,刺鼻的火药味弥漫开来。
铅弹如雨点般泼向墙头,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身影,顿时惨叫着栽落下去,抵抗火力为之一滞。
“虎蹲炮!上前,轰门!”
小型虎蹲炮被迅速推至门前,填装小型弹丸后,“轰”的一声震天巨响,包铁的木门连同门框被炸得碎木纷飞。
“进院!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入院内,陈府圈养的海匪和亡命之徒确实凶悍,挥舞着长矛、鬼头刀嚎叫着扑上来,其中甚至有二三十人身穿简陋皮甲,或镶铁棉甲试图结阵抵抗。
“结阵!长枪手前突!火枪手自由散射近身之敌!”校尉再次下令。
武备军立刻变阵,长枪从盾牌间隙中如毒蛇般刺出,将冲在最前面的亡命徒捅穿。
而零距离发射的火绳枪,更是展现恐怖威力,铅弹轻易撕开了对方简陋的甲胄,在人体上开出巨大的血洞。
面对成建制配合默契的军队,个人的勇武和少数甲兵,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院内很快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陈仰宗见大势已去,在几名心腹死士的拼死掩护下,撞开侧院小门,企图跳入运河逃生。
然而,一队罗网番子在此等候多时。
“陈会首,还想走吗?”罗网百户冷笑一声,燧发短铳已然抬起。
“砰!”
铅弹击中其大腿,陈仰宗惨叫一声倒地,旋即被罗网番子一拥而上,铁链加身。
相较于沈府的激烈抵抗,陈府与赵府的战斗则顺利得多。
陈仰宗府邸虽有不少亡命海匪,但在武备军的火炮和排枪面前,短暂的抵抗后便土崩瓦解。
陈仰宗本人企图从水路潜逃,却被预先埋伏的杭州武备司水师堵个正着,一番搏斗后受伤被擒。
赵弘文的府邸更是几乎一触即溃,其圈养的打手见大军压境,大多弃械投降。
赵弘文本人在密室中,被罗网人员瓮中捉鳖,面对铁证,面如死灰,束手就擒。
当黎明第一缕曙光刺破杭州上空的硝烟,照射在城头时,城内的喊杀声已基本平息。
三大家主的府邸皆被攻破,负隅顽抗者被当场格杀,尸首被陆续抬出。
其余家丁、护卫尽数被俘,用绳索串联,垂头丧气地蹲在街角。
沈继荣、赵弘文、陈仰宗三大巨头,连同其核心家眷、账房、管事,无一漏网,全部落网。
紧接着便是大规模的抄家,一箱箱的金银、古玩、地契、账册被从各处宅院、密室、货栈中抬出,在钦差行辕前的空地上堆积如山。
尤其是那些记载着往来贿赂、走私明细、私铸钱款的账册,被罗网人员单独封存,视为重中之重。
白文选站在行辕的高处,望着逐渐苏醒,却笼罩在肃杀气氛中的杭州城,脸上并无太多喜色。
他知道,抓人和抄家只是第一步,后续的审讯、定罪、追缴赃款,以及深挖他们遍布朝野的保护伞,才是更艰巨、更漫长的任务。
他转身对亲兵下达命令:“即刻贴出安民告示,言明只惩首恶,安抚百姓!全城戒严依旧,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调集所有文书胥吏,配合罗网,连夜清点、核验所有账册赃物!提审沈、赵、陈三犯,务必撬开他们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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