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万顷,旌旗蔽空。
庞大的东海舰队,在郑氏父子的亲自指挥下,帆樯如林,逼近琉球主岛。
郑森一身锃亮的山文甲,立于“定海”号舰首,遥指那霸港后方的一道丘陵:“父亲您看,倭寇还算知兵,未将兵力置于滩头挨打,而是占据了那片高地。”
郑芝龙抚须冷笑:“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惜,不过是垂死挣扎。
传令,各舰以单纵队形,依次炮击敌岸防工事,集中火炮拔掉那些钉子!”命令下达,训练有素的水师舰队迅速变阵,剑锋直指港口。
侧舷炮窗层层推开,黑洞洞的炮口发出怒吼,弹丸呼啸着砸向萨摩军,精心构筑的岸防炮台和障碍。
木石垒砌的工事,在猛烈炮火下不堪一击,很快便被逐一摧毁。
很快,首批二十余艘艨艟斗舰,载着天策镇左营约一千五百名将士,在游击将军刘文秀、艾能奇的直接率领下,涉过齐膝的海水,迅速上岸。
他们并未立刻冒进,而是以哨(连)为单位,在军官的喝令哨声中,于滩头快速展开。
组成一个个三排紧密的线列横队,士兵们沉默地检查着燧发机与铳刺卡榫,赤红色棉甲在烈日下连成一片。
此时,约八百余名萨摩守军,并未坐以待毙,在一位家老的带领下,撤到滩头后方的一道土坡后列阵。
他们明白滩头是绝地,想借助坡地稍缓唐军冲锋之势,再以白刃战决胜负。
当双方互相接近百米时,萨摩家老大声下令,让约百余名铁炮足轻上前,点燃火绳。
“铁炮队,前列!”
“瞄准——放!”
“砰!砰!砰!”
一阵硝烟升起,弹丸呼啸而来。数名唐军士兵中弹倒地,但线列依旧稳固,经历了与流匪、明军、满清的战斗,早已习惯了在弹雨中屹立。
“第一排——举枪!”刘文秀的声音穿透战场。
“放!”
“轰!”第一排齐射的轰鸣声,远比萨摩铁炮齐整猛烈,白烟瞬间笼罩战线前排。
“第二排——上前!放!”
“第三排——上前!放!”
唐军三轮轮射,弹幕几乎毫无间断,铅弹如瓢泼大雨散向土坡后的萨摩军,而敌人的前排士卒,就像稻田的麦子尽数倒伏。
可谓将燧发枪的射速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下一刻,尖锐的铁哨声再次响起,节奏变得急促!这是全军上刺刀,即将冲锋的信号!
“大唐万胜!铳刺——冲锋!”艾能奇战刀前指,怒吼声响彻滩头。
“杀!!!”
刹那间,赤色浪潮汹涌向前!天策镇的士兵们平端装着铳刺的燧发枪,迈着巨大的步幅,向土坡发起了决死冲锋。
双方瞬间撞在一起!白刃战甫一接触,便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唐军士兵普遍比萨摩武士,高出大半个头,臂展长力量足,那闪着寒光的铳刺,在身高力大的唐军手中成为了距离杀手。
萨摩武士狂野地撞上来,但他们的太刀长度,远不及装上铳刺的燧发枪,往往还未够到唐兵就被铳刺捅穿。
唐军士兵三人一组,互相掩护,铳刺突进,如同一台高效的杀戮机器。
在战场上制造一片利刃入肉的“噗嗤”声,这根本不是对决而是一场围猎。
失去了距离优势,铁炮成了烧火棍,手持短兵、缺乏严密阵型的萨摩军,在唐军的铳刺冲锋面前,如同浪花击石撞得粉身碎骨。
那位岛津家老挥舞太刀,在连劈两名唐军之后,却被数支铳刺从不同角度刺入身体,双眼瞪圆不甘地倒下。
主帅战死,残余的萨摩军彻底崩溃,丢弃兵器,向山林亡命逃窜。
滩头与坡地之上,尸横遍野,大多为身着萨摩服饰的倭兵。
刘文秀与艾能奇踏过狼藉的战场,在亲兵护卫下登上那霸港。
这时有斥候快马来报:“禀将军!城内残敌已基本肃清!据俘虏所言,那岛津久信五日前,便已带着心腹和部分抢掠的财宝,乘船逃回萨摩去了!留守兵马不足八百!”
艾能奇望着岛津久信逃跑的方向,不甘地啐了一口:“这倭酋,溜得倒快!”
刘文秀虽心有不甘,却显沉稳:“丧家之犬,不足为虑。云枝兄,速派精锐把守各处要道,清点府库钱粮,维持城中秩序。
传我军令:敢有趁乱劫掠者,无论兵民,格杀勿论!”
“我省得!”艾能奇抱拳领命,立即调遣各部执行。
没过多久,郑森在亲兵护卫下登岸,与二将在那霸港内会合。
他望着城楼上飘扬的赤唐旗,对二人赞许道:“二位将军此战果决勇猛,以雷霆之势光复首里,本督定当为二位向陛下请功!”
刘文秀拱手谦道:“全赖陛下天威,郑总督运筹帷幄,末将等不过奉命行事。”
郑森微微颔首,神色转为肃穆:“然收复易,守成难,倭寇虽暂退必不甘心,从即日起须以首里城为基,在港口险要处修筑炮台,设立衙署,整饬防务。”
他遥指海天相接处,目光深远:“待后续移民工匠抵达,此地将成我大唐永不沉没的东海水师重镇,控扼东海要冲!”
“末将领命!”刘刘二人齐声应道,眼中闪烁着振奋的光芒。
..........
在东海舰队全面控制那霸港,并肃清萨摩藩残部后,天策镇游击刘文秀,留下部分兵力驻守港口。
艾能奇则亲自率领约一千名精锐,列着严整的队形,向琉球王宫的所在地开进。
队伍沿着略显斑驳的参道行进,精良的赤红色棉甲在阳光下分外醒目。
首里城那融合了汉风,琉球特色的守礼门渐渐映入眼帘,城上留守的琉球王军,紧张地张望着这支陌生军队。
“王师…是…是大明的王师吗?” 一位年老的琉球官员,在城头颤声询问,话语中带着迟疑期盼。
琉球在萨摩藩的控制下,与大陆的正式朝贡往来,早已中断数十年,他们并不知道中原已然改朝换代。
刘文秀策马前行,声如洪钟:“大明已亡!此乃大唐天军,皇帝陛下特遣我等,剿灭倭寇,光复琉球故土!”
城头一阵骚动与低语,很快城门缓缓开启。
琉球国中山王尚质,身着略显陈旧的明朝赐服,亲自率领世子尚纯、王子尚弘毅、尚弘德等一众王室成员,及法司、王舅等文武官员,缓步出迎。
尚质面容清癯,目光扫过军容严整,兵甲精良的唐军,眼中难掩震撼,随即率众躬身长揖:“下国小臣尚质,不知天兵降临,有失远迎!
敝邦久困倭奴,音信隔绝,今日得见王师雄姿,方知中原已有新主,真乃拨云见日!”
此时,郑森在刘文秀、艾能奇等将领的簇拥下策马而出,沉声道:“中山王请起。”
随后侧身向尚质,介绍身旁气度非凡的主帅:“此乃家父,大唐靖海侯、总督东南水师事宜郑芝龙。”
尚质闻言,神色更为恭敬,连忙向郑芝龙再次施礼:“不知靖海侯与郑提督亲临,小臣失礼!”
郑芝龙于马上微微颔首,语气平和道:“中山王不必多礼,陛下已知琉球苦衷,萨摩倭寇肆虐东南,如今其陆上主力已被我军荡平,盘踞贵邦的残余亦遭铲除。”
众人步入首里城。郑森环顾虽经打理,仍显岁月侵蚀的宫墙殿宇,对尚质宣告:“中山王,自今日起,琉球重归华夏。
陛下有旨,在此设立‘镇东都护府’,由我军驻守,当永保海疆安宁。”
尚质闻言面露激动,连忙将郑芝龙、郑森等将领请入王宫正殿,眼前的建筑虽保有王府规制,但细处难掩长期受压的窘迫。
宫墙彩绘有些许剥落,部分殿宇的琉璃瓦失了光泽,宫人服饰也显陈旧。
为表敬意,尚质坚持在正殿设宴,为天兵接风。
宴会虽竭力维持王室气度,仍可见国小力弱,殿内席开不过十余,菜肴多以本地海产为主,搭配些许鸡羊,盛器多是琉球本地烧造的陶瓷器,式样质朴。
席间,尚质亲自执壶,先为郑芝龙,再为郑森斟酒,以示尊崇。
乐舞助兴时,仅有十余名乐工演奏三弦、笛子和小锣,八名舞童身着彩衣,手持花竿或团扇,跳起传统的《太平歌》舞蹈。
舞姿虽优雅,阵容却远不及鼎盛时期。
尚质叹道:“敝邦地狭民贫,物产不丰,倭人又常年盘剥,此等陋宴,实不足以待天朝上将,唯表寸心,望靖海侯、郑提督勿嫌。”
郑芝龙举杯回道:“中山王盛情,老夫与将士心领,陛下尝言琉球忠贞,久受外侮,日后大唐必加抚恤。”
他顿了顿,环顾大殿继续道:“我观此宫苑,规制犹存唐风,可见琉球慕华之心未曾稍减。
待局势稳定,老夫当奏请陛下,助中山王重修宫室,再续华章。”
尚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彩,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更加恳切:“上国天子与靖海侯如此体恤,小臣感激涕零!
小臣有一夙愿,不知…不知可否由小臣亲赴金陵,朝觐大唐皇帝陛下,面谢天恩。”
坐于郑芝龙下首的郑森,闻言爽朗笑道:“中山王有此心意,陛下定然欢喜,待此间防务安排妥当,海路畅通,本督可派舰船,护送王爷前往金陵。”
“如此,多谢郑提督!” 尚质显得十分振奋,连连劝酒。
........
宴会散去,夜色已深。
尚质并未安寝,而是将世子尚纯、王子尚弘毅、尚弘德三人,召至自己的书房。
“今日唐军之威,尔等亲眼所见。”尚质缓缓开口,烛光下他脸上的酒意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萨摩倭寇凶悍,然在天朝兵锋面前,不堪一击,我琉球国小力微 夹在两强之间,犹如怒海中一叶扁舟。
昔日明廷无力他顾,我辈乃受制于倭奴,如今大唐复起,兵锋正盛,此实乃我琉球千载难逢之机。”
他目光扫过三个儿子,最终落在世子尚纯身上:“纯儿,我意已决。待朝觐唐皇之时,我将上表,恳请举国内附,彻底并入大唐版图!
如此,我尚氏一族,或可得一世袭罔替之王爵 ,最不济亦不失一开国郡公之尊,而琉球百姓亦可永享太平,再不必担惊受怕…”
“父王!此事万万不可!” 话音未落,次子尚弘毅已激动地站了出来,年轻的脸庞因激动而涨红。
“我琉球立国数百年,纵是艰难,亦为一国!岂能轻易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今日唐军能逐倭,他日我琉球为何不能自强?
儿臣以为,当借此机遇,整军经武,兴我邦国!终有一日,琉球可在儿臣手中做大做强,届时,何必仰人鼻息!”
老国王看着眼前血气方刚、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再与对方争辩。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此事…非你我能最终决定,大唐皇帝陛下自有圣断,你们…先退下吧。”
尚弘毅还想再说,却被兄长尚纯拉住衣袖,只好悻悻然地随众人行礼退出,书房一时间,只剩下尚质一人。
他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下属于大唐舰队的灯火,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小国雄心与挣扎,往往就是一个笑话,琉球的未来,已不由琉球人自己掌握了。
次日,大唐的赤龙旗,在首里城头冉冉升起。
中山王尚质率领百官,面北而拜,正式确认了琉球与大唐的宗藩关系。
消息传回,停泊在那霸港的东海舰队鸣炮三响,隆隆炮声宣告着琉球群岛,进入新的历史篇章。
(一章四千算两章。按最低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