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即使穿着便服，也像是在参加军事会议。
陆凛关上门，靠在门边的墙上，没有坐下的意思。
化妆间里的气氛变得微妙。
江寻站在化妆台前，陆振国坐在椅子上，陆凛靠在门边，三个人形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三角形。
“我看了你的资料。”
陆振国说，目光落在江寻脸上。
“江寻，二十五岁，毕业于国家戏剧学院舞蹈系。
十九岁出道，二十二岁举办第一场个人演唱会。
没有不良记录，没有政治问题，专业能力获得多项奖项认可。”
江寻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点头。
“但我最初反对你们结婚。”
陆振国继续说，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不是因为你的职业，也不是因为你的背景。
而是因为陆凛的工作性质。”
他看向陆凛：
“你的丈夫是一名职业军人。
他的工作有生命危险，他的任务需要绝对专注，他的身份要求他时刻保持警惕。
在这样的前提下，一段婚姻——
尤其是和公众人物的婚姻——
会成为他的弱点。”
江寻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所以我安排了那纸协议。”
陆振国说，“一年期限，互不干涉，必要时公开分手。
我认为这是对双方都负责任的做法。”
“父亲。”陆凛开口。
陆振国抬手，制止了他：
“让我说完。”
他重新看向江寻：
“但这半年，我观察到一些变化。
陆凛的战术报告依然精准，但他的心理评估分数提高了。
他过去三年有严重的睡眠障碍，现在没有了。
他曾经拒绝所有休假，现在会按时回家。”
化妆间里很安静，能听见远处观众散场时的喧哗声。
“作为一名军人，我知道这些变化意味着什么。”
陆振国说，“意味着他找到了可以放松的地方，意味着他有了需要保护的人，意味着他——”
他顿了顿，“开始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台战争机器。”
江寻感到眼眶有些发热。
他眨了眨眼，努力维持镇定。
“所以今天我来，是想当面告诉你。”
陆振国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江寻，你对陆凛的影响是正面的。我认可这一点。”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江寻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陆凛从门边走过来，站到江寻身边。
他没有碰江寻，但那个距离本身就代表着某种支持。
“谢谢父亲。”陆凛说。
“不用谢我。”
陆振国站起来。
“这是你们自己争取的。
但我要提醒你们——”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移动。
“舆论是一把双刃剑。
你们现在享受的关注，将来也可能变成伤害。
做好准备。”
“我们明白。”
江寻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伯父，我会保护好他，也会保护好我们的关系。”
陆振国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个士兵的承诺。
几秒后，他点了点头。
“我还有会议，先走了。”
他走向门口，在拉开门之前，又回头说了一句。
“陆凛，下周回家吃饭。带上江寻。”
门关上了。
化妆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你父亲……”
他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喜欢你。”陆凛说。
“什么？”
“他如果不喜欢，根本不会说这么多话。”
陆凛走到化妆台前，拿起江寻刚才掉落的睫毛刷。
“他通常只说‘是’或‘不是’，最多再加一句‘执行’。”
江寻愣愣地看着他：
“所以他刚才那篇长篇大论……”
“是最高级别的认可。”
陆凛把睫毛刷放回原处。
“而且他让你叫他伯父。
这说明他接受了我们的关系，不只是表面上。”
江寻在椅子上坐下来，感觉腿有些发软。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需要时间消化。
“下周回家吃饭。”
他重复道；
“我要准备什么？
穿什么？
带什么礼物？
你父亲喜欢什么？
茶叶？
酒？
还是……”
“江寻。”陆凛打断他。
“嗯？”
“不用准备。”
陆凛在他面前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
“做你自己就好。
我父亲最讨厌虚假的那一套。”
江寻看着陆凛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
他慢慢放松下来，点了点头。
“好。”
他说，“做我自己。”
巡演结束后的第三天，江寻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是江寻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女声。
“我是陆凛的母亲，林静婉。”
江寻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做了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阿、阿姨好。我是江寻。”
“别紧张。”
林静婉笑了，那笑声让人想起春天的风。
“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下午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你见个面。”
“有，有时间。”
江寻看了眼日程表——
上面原本写着“专辑策划会”，但他立刻决定推掉，“在哪里见面？”
“你方便的话，来家里吧。
陆凛去部队了，就我们两个人，说说话。”
挂了电话后，江寻在客厅里转了三圈。
他打开衣柜，把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又一件件放回去。
太正式了不好，太随意了也不好。
最后他选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和深色长裤，看起来既不会太隆重，也不会太随便。
陆凛的家在军区大院深处，是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
江寻按门铃时，手心里全是汗。
门开了。
林静婉站在门口，她比江寻想象中要年轻，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优雅的发髻。
她的眼睛和陆凛很像，但眼神柔和得多。
“快进来。”
她侧身让开，“外面冷。”
客厅布置得很简洁，但处处透着生活的痕迹。
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书架上有家庭照片，沙发上放着手工编织的毯子。
“坐。”
林静婉指了指沙发，“想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茶就好，谢谢阿姨。”
林静婉去厨房泡茶，江寻趁机打量了一下客厅。
他在书架上看到了陆凛小时候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