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乾元殿外的宫灯亮得刺眼，橙红色的光映着侍卫们绷得发紧的脸，他们手按刀柄，靴底贴在青石板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与其说是守卫，倒更像围着猎物的豺狼，气氛肃杀得能拧出水来。
苏晚夜伏在斜对面偏殿的飞檐阴影里，玄色夜行衣与夜色融成一片。她指尖凝着丝淡蓝微光，“灵视”悄然开启——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乾元殿周围裹着一层薄薄的灰黑色能量场，像蒙了层浸过墨的纱，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这能量场软得像棉花，却透着阴毒的气息，显然不是为了挡人，而是为了掩盖殿内的动静，不让任何外来力量窥探。
她屏着呼吸，耳尖贴着冰冷的瓦片，听着更夫敲过子时三刻的梆子声。殿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太医们疲惫的叹息——一队身着青色医袍的人低着头走出来，为首的太医院院正扶着门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嘴里还念叨着“脉象紊乱，无力回天”。
侍卫换防的间隙到了。左侧的侍卫刚转身，右侧的还没补位，中间露出一道窄窄的空当，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就是现在！
苏晚夜身形一纵，像片被风卷动的影子，贴着殿墙根滑过去。鞋底沾着的雪粒落在地上，没发出半点声响。她掠到能量场边缘时，指尖的星轨之力轻轻一触——那层灰纱般的能量场竟泛起涟漪，像水一样给她让出条缝。她趁势钻进去，刚站稳，身后的能量场就瞬间闭合，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殿内只点着三盏长明灯，昏黄的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浓重的苦药味扑面而来，混着一种奇怪的香气——像是檀香，却裹着股潮腐气，吸进肺里，让人喉咙发紧，胃里一阵翻腾。
龙榻前立着两个小太监，他们眼皮半耷拉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连呼吸都透着僵硬，像两尊上了漆的木偶。苏晚夜绕到他们身后，指尖在两人颈侧轻轻一探——脉搏平稳得诡异，连一丝波动都没有，显然是被人用邪术控制了。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龙榻边，俯身看去。榻上的皇帝脸色果然如扶云所说，泛着种不正常的潮红，像被火烤过的苹果，可露在锦被外的手腕却白得透明，连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双眼紧闭，眉头拧成个“川”字，嘴角时不时抽搐一下，像是在做什么痛苦的噩梦，气息弱得像风中残烛，要凑得极近，才能感受到那丝微弱的鼻息。
苏晚夜伸出手指，轻轻搭在皇帝的腕脉上。
触手一片冰凉，像摸在冰块上！更让她心惊的是脉象——不是单纯的虚弱，而是乱得像团缠在一起的线，时快时慢，时强时弱，指尖甚至能摸到脉搏里藏着细碎的震动，仿佛有无数小东西在血管里钻动，不断吞噬着他仅存的生机。
她立刻催动“灵视”，目光穿透皇帝的皮肉，落在他的心脉处——眼前的景象让她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皇帝的心脉周围，缠满了细如蚕丝的灰黑色丝线！那些丝线泛着淡淡的暗光，像活物一样蠕动着，一端扎根在他的心脉上，另一端钻进四肢百骸，每蠕动一下，就有一丝淡红色的元气被吸进丝里，丝线随之亮上一分，而皇帝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这不是之前那只单一的深渊蠕虫，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寄生菌丝”！
更可怕的是，这些菌丝的能量波动，竟与殿外那层灰黑色能量场一模一样，甚至还在随着殿内那股异香的起伏，轻轻颤动——是那香在滋养这些菌丝！
苏晚夜猛地转头，看向龙榻旁的鎏金香炉。炉里燃着三炷香，烟柱笔直地往上飘，泛着淡灰色。她指尖捏起一点落在炉边的香灰，凑到鼻尖轻嗅——一股极淡的腥气钻进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腾，这香里掺了深渊的气息！
就在她分神的刹那，龙榻内侧那个用来镇榻的玉如意，顶端镶嵌的墨玉突然闪过一丝黑光！那光快得像闪电，没等苏晚夜反应过来，一道冰冷的意念就像冰锥一样，狠狠扎进她的脑海：“发现……干扰者……”
被发现了！
苏晚夜心中警铃大作，想也不想，身形猛地向后暴退！
几乎同时，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侍卫们握着长刀冲进来，刀刃反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厉喝声震得殿内烛火乱颤：“有刺客！保护陛下！”
而那两个呆立的小太监，眼中骤然爆发出黑红色的光，眼白瞬间被染透，他们猛地抬起头，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指甲长得像爪子，嘶吼着朝苏晚夜扑过来，嘴里还流着浑浊的涎水——他们早就成了别人的傀儡！
苏晚夜被逼到墙角，后背贴在冰冷的宫墙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衣料渗进来。身前是扑过来的傀儡太监，身后是堵死殿门的侍卫，刀光剑影近在眼前，她清楚，自己掉进了一个早就设好的陷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内最暗的角落——那道挂在屏风后的阴影里，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刚痊愈的沙哑，却格外熟悉：“这边。”
苏晚夜霍然转头，只见那片阴影像被风吹动的绸布，轻轻晃了晃，露出一角玄色衣摆，接着是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捏着枚青铜哨子，再往上，是谢无妄苍白的下颌线，他唇线抿得极紧，眼神却亮得惊人，正用口型对她示意：“快！”
他怎么会在这里？！苏晚夜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不是该在北境养伤吗？体内的余毒还没清，怎么敢冒险潜入戒备森严的皇宫？还能找到乾元殿的藏身之处？无数疑问涌进脑海，可眼下没时间细想，她趁着侍卫被傀儡太监挡住的间隙，身形一纵，朝着那片阴影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