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纺织工坊”的成功，如同一场春雨，瞬间滋润了军属大院这片早已干涸龟裂的土地。
女人们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孩子们不再终日哭啼，整个大院都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热火朝天的勃勃生机。
林晚晚每天看着账本上不断攀升的产量和女人们日益鼓起的钱袋，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但她并没有满足于此。
她的目光，早已越过了军属大院那道低矮的土墙，投向了不远处的、真正决定着镇北关未来的地方——军营。
这天中午，林晚晚借着给工坊的女人们送午饭的机会，来到了军属大院的门口。
她看到，几个刚刚轮换下岗的新兵，正垂头丧气地从军营里走出来。他们没有回营房，而是找了个避风的墙角蹲下，从怀里掏出几个黑乎乎的、石头一样硬的馒头，就着冷风，面无表情地啃着。
其中一个新兵，林晚晚还有些印象。几天前，正是他，在深夜里，偷偷给被罚禁食的萧澈塞了半个同样的黑馒头。
“姐妹们，我们的男人，在前线吃得饱吗？”林晚晚突然回头，轻声问身边一个正在帮忙分发饭菜的军属。
那军属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林娘子，您是不知道。伙房那帮天杀的，给新兵们吃的，都是陈米混着沙子煮的稀粥，那馒头，硬得能把狼的牙都给崩了。别说吃了，就是猪看了都得摇头。”
另一个妇人也愤愤不平地补充道：“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说，小队长张三他们那些人，天天开小灶，大鱼大肉的！苦的，都是我们这些没门路的大头兵！”
林晚晚静静地听着，心中那盘早已开始布局的棋局，又落下了一子。
她看着那些啃着冷馒头的新兵，又看了看自己身后，工坊的女人们正吃着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和有菜有肉的大锅饭，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下午，工坊休息的时候，林晚晚再次将所有的军属都召集了起来。
经过这几天的“发工资”，她现在在军属中的威望，已经比孟威这个大将军还要高了。她一开口，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满眼崇拜地看着她，生怕漏掉一个字。
“姐妹们，”林晚晚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这几天，大家辛苦了。我们工坊的生意，非常好！”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所以，我跟我们家男人商量了一下，”林晚晚话锋一转，“我们决定，再给大家添一项‘福利’！”
福利？又有新福利？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林晚晚拍了拍手，两个仆役抬出了一块早已写好字的大木板，立在了众人面前。
“镇北纺织工坊福利升级公告：即日起，工坊开办‘公共食堂’！”
“第一：所有工坊女工，一日三餐，由食堂免费提供！”
“哗！”人群再次沸腾！免费吃饭！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然而，更让她们震惊的，还在后面。
林晚晚指着木板上的第二条，一字一顿地念道：
“第二：所有工坊女工的丈夫、儿子，凡在镇北关军中服役者，皆可凭身份腰牌，来此食堂，免费加餐！”
免费……加餐？！
整个空地，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妇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的丈夫，她们的儿子，也可以来这里……免费吃饭？吃这种有肉有菜的饭？
“林……林娘子……”李大牛的妻子，颤抖着声音，第一个开口，“您……您说的是真的？我们家那口子……也能来吃？”
“当然是真的。”林晚晚微笑着点头，“只要是在军中服役的，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英雄在前线流血，怎么能饿着肚子呢？我们工坊，赚了钱，就该犒劳我们最可爱的人！”
这番话说得，简直是滴水不漏，又充满了大义。
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混杂着哭声的欢呼！
“林娘子！您就是活菩萨啊！”
“呜呜呜……我家那小子，终于能吃上一口热乎饭了！”
……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遍了整个镇北关的底层军营。
“听说了吗？军属大院那个林娘子，办了个食堂！只要是工坊家属，都能去免费吃饭！”
“真的假的？还有这好事？”
“千真万确！我隔壁铺的老王，他婆娘就在工坊干活，中午他真的就去吃了一大碗肉汤面！撑得他路都走不动了！”
一时间，整个新兵营都骚动了起来。那些家里有女眷在工坊干活的士兵，成了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第二天中午，那个曾经给萧澈塞过黑馒头的年轻新兵，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被饥饿驱使着，揣着他娘的工坊凭证，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军属大院外的“公共食堂”。
食堂门口，早已排起了长队。
当他看到那一口口冒着滚滚热气的大锅里，炖着的是实实在在的肉块和萝卜土豆时，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轮到他时，他紧张地递上凭证。打饭的大婶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满满一大勺热气腾腾的肉汤，连肉带菜，浇在了他的碗里，还顺手塞给了他两个雪白的馒头。
“小伙子，不够再来添！”
年轻的新兵端着那碗沉甸甸的、散发着诱人肉香的饭，双手都在颤抖。
他找了个角落蹲下，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汤。
那股浓郁、滚烫、带着肉味的鲜美汤汁滑入喉咙的瞬间，他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他一边哭，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像是要把这辈子受过的所有委屈，都随着这碗肉汤一起吞进肚子里。
他哭了。
为了这碗，他当兵三年来，吃到的第一顿，像人吃的饭。
越来越多符合条件的士兵，涌向了“林娘子的公共食堂”。
渐渐地，事情开始起了变化。
那些不符合条件的士兵，看着自己的同袍吃着肉汤白面，而自己却只能啃着沙子饭，那种心理上的落差，简直比挨二十军棍还要难受。
终于，有士兵受不了了，他们跑去质问伙房的胖子和自己的小队长。
得到的，自然是一顿臭骂和毒打。
于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
每天中午，公共食堂的周围，都围满了不符合条件、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吃饭的士兵。他们闻着肉香，听着别人大快朵颐的声音，一个个馋得口水直流，眼睛都绿了。
……
军需库里，钱参军的独立小院内。
“啪！”
小队长张三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急败坏地吼道：“表哥！不能再让那个姓林的娘们这么搞下去了！现在新兵营里，他娘的，已经没人吃伙房的饭了！都在传，说咱们伙房的饭是喂猪的，林娘子的食堂，那才是给人吃的！”
钱参军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眯着那双小眼睛，冷哼一声：“一个妇道人家，能翻起什么浪？她有多少银子，能养活那么多人？我看她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等她手里的银子烧完了，我看她还怎么嚣张！”
“可是表哥……”张三急道，“现在军心都快散了！新兵们看咱们的眼神，都跟要吃人似的！”
“慌什么！”钱参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就是吃饭吗？老子就不信，她还能把所有人都请去吃饭！”
他话音刚落，一个心腹小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参……参军大人！队……队长！不好了！”
“又怎么了？！”张三怒道。
那小兵哭丧着脸说：“那……那个林娘子，又……又出新规矩了！”
“什么规矩？”
“她说……她说食堂人手不够，欢迎……欢迎所有士兵，在不当值的时候，去食堂‘帮忙’！凡是去帮忙的，一律……一律管饭！”
钱参-军和张三，瞬间愣住了。
帮忙……管饭？
这他娘的，跟免费请所有人吃饭，有什么区别？！
张三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刀：“不行！我得亲自去问问！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说完，便气冲冲地带着几个心腹，直奔军属大院而去。
公共食堂门口，张三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拦住了正指挥着众人分发饭菜的林晚晚。
“林娘子！”张三色厉内荏地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在扰乱军心！”
林晚晚抬起头，看到是张三，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而无辜的笑容，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她从旁边的管事手里，拿过一本账本，慢条斯理地翻开，指着其中一页，柔声细语地说道：
“张队长，您这话可就冤枉我了。”
她将账本递到张三面前，指着上面一个清晰的名字——“萧十三”。
“您看，我给我家‘表-侄’，开个小灶，改善改善伙食，这……不行吗？”
张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家的表侄？哪个表侄？
林晚晚仿佛没看到他的表情，又指了指账本上后面那一长串密密麻麻的名字，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
“至于其他人嘛……”
她眨了眨眼，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们……都是来‘帮忙’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