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劫掠的硝烟散尽，“破虚号”庞大的舟身恢复了平稳的航行，引擎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窗外，深邃的星域再次呈现出浩瀚而静谧的景象，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劫掠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云舟内部，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知强者的敬畏议论，通道里残留的战斗痕迹正在被迅速清理，秩序逐渐恢复。
天字甲三号舱室内，气氛却依旧带着一丝未散的冰寒。
林玄捏着那枚暗红色的玉简，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玉简冰冷，其内蕴含的信息却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魂。圣血堂的追杀令！目标特征如此清晰！他们在天风郡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引起了这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的注意！而且……优先级最高！死活不论！
“柳家……圣血堂……” 林玄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万载寒冰。紫金色的重瞳深处，混沌星云无声咆哮，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风暴在酝酿。
苏清雪站在他身侧，寂灭的冰眸同样冰冷刺骨。寒月古剑在她手中发出细微的嗡鸣，剑身之上，青紫色的风雷寂灭光华吞吐不定，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心中翻腾的杀念。柳家，圣血堂，这两个名字，已然刻上了必死的烙印！
“吱……（好冷……）” 空空抱着它那几块新到手的星辰虚空金，本来正美滋滋地用小牙齿磨着边角，却被舱室内骤然降低的温度冻得一哆嗦，暗银色的星眸疑惑地看了看林玄，又看了看苏清雪，小脑袋歪了歪，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坏人打跑了，气氛反而更凝重了。
林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愤怒无济于事，只会影响判断。他将那枚暗红玉简小心地收进储物戒最深处，与那枚记录着母亲遭遇的玉佩放在一起。这是血仇的证据，亦是未来复仇的指引。
“无妨。” 林玄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但那淡漠之下，是比万载玄冰更冷的决心，“兵来将挡。他们想找死，本座……便成全他们。”
苏清雪微微颔首，剑意收敛，但冰眸中的警惕却提升到了极致。
接下来的旅途，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与枯燥。但林玄和苏清雪都清楚，这平静之下，暗流已然涌动。他们不再局限于静室苦修，偶尔也会走出舱门，在云舟内部走动，既是熟悉环境，也是观察。
“破虚号”内部如同一个巨大的移动城市。除了居住区，还有繁华的商业区。街道两旁，各种店铺鳞次栉比：售卖虚空特产灵材的“星尘阁”，提供各类丹药的“百草堂”，甚至还有专门为修士定制法宝、修复法器的“神工坊”。空气中弥漫着灵药清香、金属锻造的气息以及各种食物的诱人香气。
这一日，林玄与苏清雪信步来到商业区一处相对热闹的交叉路口。这里似乎形成了一个小型的自由交易区，不少修士在道路两旁摆着地摊，售卖着自己不需要的或是在虚空中获得的“特产”。
“瞧一瞧！看一看啦！刚从‘碎星带’捞出来的星辰精金！炼制飞剑法宝的上好材料！便宜卖啦！”
“祖传秘制‘百兽壮骨膏’！淬体修士必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收购各种虚空奇石！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充满了市井气息。苏清雪对这种喧嚣微微蹙眉，寂灭的剑意本能地将周围杂乱的气息隔绝在外。林玄倒是饶有兴致地扫视着那些摊位，紫金色的重瞳如同最高效的扫描仪，瞬间便能分辨出哪些是真正的宝物，哪些是滥竽充数的垃圾。
“吱吱吱！（香！好香！）” 突然，蹲在林玄肩头的空空猛地支棱起小耳朵，暗银色的星眸死死盯住前方不远处一个飘着浓郁肉香味的摊位！那是一个烤制虚空异兽肉的摊子，通体金黄的肉块在特制的灵火炙烤下滋滋作响，油脂滴落，散发出霸道无比的异香，勾动着所有路过的修士的馋虫！
空空瞬间化作一道银光，从林玄肩头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了烤肉摊前！它小小的身体扒在摊位的边缘，小鼻子贪婪地嗅着，口水都快滴下来了，暗银色的星眸里全是渴望的小星星，死死盯着最大最肥的那块烤肉！
“哎哟！好灵性的小东西！” 摊主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看到空空那馋样，哈哈一笑，也不驱赶，反而拿起小刀切下一小块烤得焦香的肉边角料，逗弄似的递到空空面前，“来，小家伙，尝尝爷的手艺！”
“吱！（谢谢！）” 空空眼睛一亮，小爪子快如闪电地接过肉块，啊呜一口就塞进了嘴里！瞬间，它的小脸就露出了无比陶醉的表情，小胡子都幸福地抖动着！
就在这时！
“让让！让让！好东西！天大的好东西啊！错过后悔一辈子！”
一个极其洪亮、带着夸张激动语调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喧嚣！
只见一个……体型圆润、穿着极其骚包的金丝绣花锦袍、腰间挂着七八个鼓鼓囊囊储物袋、脸上堆满了市侩精明笑容的……胖子！
正……费力地……挤开人群！
他一边挤，一边高高举着一个……用红绸布盖着的……玉盘！
那激动的样子，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这胖子动作幅度极大，圆滚滚的身体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一个不小心！
“哎哟！”
他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肥胖的身体猛地一个趔趄！
手中那高高举起的玉盘……瞬间……脱手飞出！
而那玉盘飞出的方向……
不偏不倚！
正对着……
蹲在烤肉摊前、正美滋滋啃着第二块肉边角料的……空空！
“吱？！（嗯？）” 空空茫然地抬起头，只看到一个盖着红布的“大锅盖”朝自己当头砸来！
眼看玉盘就要砸中空空！
唰！
一道清冷的剑光闪过！
不是苏清雪出手！
而是林玄！
他甚至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只是目光微凝！
一道无形的混沌之力瞬间卷出！
那飞来的玉盘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在距离空空头顶三寸之处……骤然……悬停！稳稳当当！
“呼……吓死胖爷了！多谢！多谢高人出手！” 那胖子惊魂未定地站稳，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对着林玄的方向连连作揖，脸上的笑容带着后怕和感激。他这才看清自己差点砸中的是什么——一只漂亮得不像话的银毛小老鼠，正抱着一块烤肉，瞪着圆溜溜的星眸，气鼓鼓地看着他。
“吱吱吱！（坏人！吓空空！差点砸到空空的好吃的！）” 空空对着胖子挥舞着小爪子，表达着不满。
胖子脸上堆起更加夸张的笑容，连忙小跑过来，对着林玄和苏清雪连连拱手：“哎呀呀！实在对不住！对不住二位！是在下莽撞了！差点伤到这位……呃……灵兽大人！” 他目光扫过空空，又看向林玄和苏清雪，尤其是感受到苏清雪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寂灭剑意时，绿豆般的小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精光，笑容更加谄媚，也更加……真诚了几分？
“无妨。” 林玄淡淡开口，心念一动，悬停的玉盘平稳地飞回胖子手中。
“高人！真是高人呐！” 胖子双手接过玉盘，脸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随即又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都怪我这破盘子！要不是高人出手，我这压箱底的宝贝可就……唉！”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然后神秘兮兮地凑近林玄，压低声音道：“高人，您救了胖爷我的宝贝，就是胖爷我的恩人！实不相瞒，这盘子里盖着的，可是好东西！您要不要……掌掌眼？” 他脸上露出那种“你懂的”的市侩笑容。
林玄面无表情，紫金色的重瞳平静地看着他表演。
胖子见林玄没反应，也不尴尬，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玉盘上的红绸布一角！
刹那间！
一股……精纯到极致！蕴含着磅礴混沌本源气息的……药香……
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虽然只有一丝泄露！
但瞬间……
就让周围几个靠得近的修士……精神大振！体内的灵力都仿佛……活泼了一丝！
玉盘之上！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混沌灰蒙色泽、丹体之上……赫然铭刻着……五道……深邃玄奥紫金雷纹的丹药……
静静悬浮！
**五转——混沌蕴灵丹！**
这丹药一出，周围几个识货的修士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贪婪与震惊！五转灵丹！还是混沌属性的极品！这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嘶——！五转混沌丹？！”
“这胖子……什么来头？！”
“我的天！这种宝贝他也敢拿出来？！”
胖子却仿佛没看到周围贪婪的目光，只是得意又肉痛地看着玉盘中的丹药，对着林玄低声道：“高人，您看！这可是真正的硬货！胖爷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这么一颗！本来是想去天枢城卖个好价钱的……今日冲撞了高人，又承蒙高人出手保住此丹，胖爷我……忍痛割爱！只要高人您开个价，合适就卖您了！就当交个朋友！”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吃了天大的亏。
林玄的目光落在玉盘中的丹药上，紫金色的重瞳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古怪。
这丹药……
无论是色泽、丹纹、还是散发出的混沌本源气息……
都和他当年在玄天阁主展台摆出来当“镇店之宝”的那批……
一模一样！
甚至……
连丹纹的细微流转韵律……
都……如出一辙！
这胖子……拿着自己当年炼制的丹药……在自己面前……献宝？
“吱吱？（嗯？这个味道……好熟悉？好像……吃过？）” 空空也嗅到了那熟悉的混沌丹香，小脑袋从烤肉上抬起来，疑惑地看了看玉盘中的丹药，又看了看林玄，小眼睛里充满了问号。
苏清雪冰眸微闪，显然也认出了这丹药的来历，看向胖子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胖子还在唾沫横飞地推销：“高人！您别不信！这丹药的品质，绝对是顶尖中的顶尖！您看看这丹纹！这药香！对稳固根基、突破瓶颈，尤其是对身具混沌属性或者修炼相关功法的道友，那绝对是……”
林玄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声音平淡无波：
“此丹……”
“丹纹流转，第三道雷纹与第四道之间，灵力衔接处，有细微滞涩，当是淬炼‘混沌紫心莲’时，火候稍过半分所致。”
“虽不影响药效，但丹成之时，品相终究……差了一丝。”
胖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绿豆般的小眼睛……猛地瞪圆！
如同见了鬼一样看着林玄！
他……他怎么知道？！这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瑕疵，连他请的鉴定大师都未曾发现！这人……仅凭看一眼？！不！他甚至没触碰丹药！
冷汗……瞬间从胖子的额头渗出！
林玄却不再看他，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他抬手，屈指一弹！
一枚……同样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混沌灰蒙、丹体之上……赫然铭刻着……六道……深邃玄奥、流转如意、浑然天成的……紫金雷纹的丹药……
凭空出现！
悬浮在胖子面前！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精纯！更加圆融完美的……混沌本源气息……
如同春风化雨般……弥漫开来！
瞬间……
就将胖子玉盘中那颗五转丹药的气息……彻底……压了下去！
**六转——混沌蕴灵丹！**
极品中的极品！
“！！！” 胖子彻底石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着眼前这颗完美无瑕的六转混沌丹，再看看自己玉盘里那颗瞬间显得“黯淡无光”的五转丹，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自己刚才……居然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周围的空气……瞬间……死寂！
所有贪婪的目光，瞬间从胖子的玉盘，转移到了林玄指尖那颗六转丹药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撼与……更加疯狂的贪婪！
“这……这……” 胖子结结巴巴，脸上的市侩精明彻底被惊骇和茫然取代。
林玄手指微动，那枚六转混沌丹化作一道流光，飞向胖子。
胖子下意识地手忙脚乱接住。
“你的五转丹，瑕疵品，价值……百万上品灵晶。” 林玄的声音依旧平淡，“此丹，换你手中所有……关于太初道院……”
他顿了顿，紫金色的重瞳直视着胖子那惊魂未定的小眼睛。
“……以及……中域天澜圣城柳家……”
“……的情报。”
“记住。”
“要……值这个价钱的……情报。”
胖子捧着那颗价值连城的六转混沌丹，感受着其中完美无瑕的混沌本源之力，又听到“太初道院”和“天澜圣城柳家”这两个名字，脸上的惊骇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与……深藏的……精明！
他绿豆般的小眼睛飞快地转动了几下，随即脸上再次堆起那招牌式的市侩笑容，只是这次，笑容里多了几分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嘿嘿！高人！您放心！胖爷我钱多多！在这太初道界南来北往的商路上混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一个‘信’字和……足够灵通的消息！” 他拍了拍胸脯，肥肉乱颤，“道院考核的潜规则，各大派系的关系网，还有中域那些世家大族的秘闻八卦……只要您想知道的！就没有我钱多多打听不到的！至于柳家嘛……”
钱多多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
“那可是真正的庞然大物！水……深得很呐！”
“不过……”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你懂的”笑容。
“只要价钱到位……胖爷我……包您满意！”
就在这时！
钱多多那眯成缝的小眼睛，余光似乎无意中扫过林玄腰侧储物袋上……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印记！
那印记……
赫然是……
九条扭曲咆哮的血色蛟龙……
缠绕着一滴……金色的血液！
钱多多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一丝……难以言喻的……惊骇……掠过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