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江城市发改委大楼还笼罩在薄雾中。孙伟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楼下陆续到来的上班人员，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
一夜未眠的他眼窝深陷，西装皱巴巴地挂在身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体面。自从得知高明远被抓、保护伞网络接连崩塌的消息后，他就知道自己的末日不远了。
“孙主任，督导组的林岚副书记来了，说要见您。”秘书的内线电话让孙伟浑身一颤。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带：“请她进来。”
门开了，林岚独自一人走进办公室。她今天穿着一身深色职业装，表情严肃，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
“孙主任，打扰了。”林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孙强挤出一丝笑容：“林书记大驾光临，有什么指示吗？”
林岚没有绕弯子，直接坐在沙发上，打开文件夹：“孙主任，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谈龙兴集团在江城新区的几个项目。”
孙伟的心沉了下去，但表面仍强装镇定：“龙兴集团的项目都是经过正规审批程序的，有什么问题吗？”
“2016年，龙兴集团以低于市场价70%的价格拿到新区核心地块，是你签的批文。”林岚念着文件上的内容，“2017年，龙兴物流园项目违规占用耕地500亩，是你特批的。2018年，龙兴集团获得市政府补贴2.3亿元，是你力排众议推动的...”
一桩桩，一件件，林岚如数家珍。每说一条，孙伟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些...这些都是正常的工作决策...”孙伟试图辩解。
“正常决策？”林岚抬起眼，目光如炬，“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在这些项目审批前后，你的海外账户分别收到了三笔汇款，总计800万美元？”
孙伟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热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你...你怎么会...”他语无伦次。
林岚从文件夹中取出几张银行流水单的复印件：“我们不仅有这些，还有你与高明远多次会面的照片、录音，以及你妻子名下突然多出的三处房产的证据。”
孙伟瘫坐在椅子上，冷汗直流。他没想到督导组已经掌握了这么多证据。
“孙主任，你我都是江城人，都在为这座城市工作。”林岚的语气稍微缓和，“我今天单独来见你，就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孙伟苦笑道，“我这样的罪行，还有什么机会？”
“主动投案，积极配合调查，检举揭发其他犯罪分子，这就是你的机会。”林岚直视着他的眼睛，“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孙伟低下头，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指节发白。办公室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如果我配合...能保住性命吗？”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这要看你配合的程度和罪行的严重性。”林岚实话实说，“但我可以保证，主动投案和被动被抓，在量刑上会有很大区别。”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孙主任，你看看这座城市。我们坐在办公室里随便签个字，可能就会影响成千上万普通百姓的生活。你利用手中的权力为高明远开路的时候，想过那些因为不公平拆迁而无家可归的人吗？想过那些被龙兴集团暴力催收逼得家破人亡的家庭吗？”
孙伟无言以对。
林岚转过身，语气沉重：“我丈夫五年前因为调查龙兴集团的非法用地被灭口。这五年来，我每天都在想着为他讨回公道。现在，真相即将大白，所有参与其中的犯罪分子都将受到法律的严惩。你，要选择哪一边？”
孙伟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陈记者的死...你也知道与我有关？”
“我知道的不止这些。”林岚走回桌前，放下一个U盘，“这里面有一段录音，是高明远和张志强的对话。他们提到，在处理我丈夫的‘交通意外’前，曾经咨询过一位‘懂行的领导’，确保计划万无一失。这个领导，就是你吧，孙主任？”
孙伟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以前在交通局工作过，对交通事故的调查流程了如指掌。”林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是你帮他们设计了那场‘完美’的车祸，是不是？”
“我...我当时不知道他们会杀人...”孙伟终于崩溃了，“高明远只说需要制造一起事故，让陈记者住几个月医院，没想到...”
“没想到他们会直接要了他的命？”林岚眼中含着泪水，“就因为我丈夫掌握了龙兴集团非法用地的证据，就要被灭口？而你，一个受党培养多年的干部，竟然为虎作伥！”
孙伟双手捂脸，肩膀剧烈抖动起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陈记者...这些年，我没有一天睡得安稳...”
林岚强忍悲痛，深吸一口气：“现在是你赎罪的时候了。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特别是关于我丈夫被害的真相，还有‘清道夫’计划的全部内容。”
孙伟抬起头，泪流满面：“如果我说了，能见见我的家人吗？我女儿刚考上大学，她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你积极配合，我们会考虑你的请求。”林岚承诺道。
孙伟沉默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站起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和几个U盘。
“这是我保留的所有证据。”他将这些东西推到林岚面前，“包括高明远向我行贿的记录，龙兴集团所有违规项目的内幕，还有...你丈夫车祸前后的全部经过。”
林岚接过这些沉甸甸的证据，手指微微颤抖。
孙伟继续道：“‘清道夫’计划我知道的不多，那是高明远和刘建国直接掌控的。但我听说，这个计划有一个终极阶段，代号‘涅盘’，目的是在最后时刻毁灭所有证据，甚至不惜与督导组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林岚警觉起来，“具体指什么？”
“我不清楚细节，但高明远曾经说过，他在江城各处都埋了‘礼物’，如果他被逼到绝路，就会让整座城市为他陪葬。”孙伟忧心忡忡地说，“我认为这不是虚张声势，高明远这个人疯狂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林岚立即拿出手机，准备向陈阳汇报这一重要情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孙伟的秘书惊慌失措地冲进来：“主任，不好了！楼下...楼下有群人拿着武器冲进来了！”
话音未落，外面已经传来嘈杂的打斗声和尖叫声。
林岚迅速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只见七八个手持棍棒的蒙面人正在与楼内保安扭打，明显是冲着孙伟的办公室来的。
“他们是冲你来的。”林岚冷静地判断，“高明远知道你会叛变，派人来灭口了。”
孙伟吓得面无人色：“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林岚迅速锁上门，搬来沙发抵住，然后拿出手机拨打赵刚的电话：“赵刚，我在发改委孙伟办公室，有武装分子闯入，请求立即支援！”
电话刚挂断，门外就传来猛烈的撞门声。
“孙伟，开门！否则让你死得很难看！”一个粗哑的声音威胁道。
孙伟浑身发抖：“是李四海的手下...我认得这个声音...”
林岚从包里拿出一支防身用的电击棒，冷静地观察着办公室的环境。她的目光落在后面的窗户上——孙伟的办公室在三楼，跳窗不现实。
“督导组的支援最快也要十分钟才能到。”她计算着时间，“我们必须自己坚持住。”
撞门声越来越猛烈，门板已经开始出现裂缝。
孙伟突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快步走到书柜前，挪开书柜，后面竟然露出一个暗格。他从里面取出一把手枪。
“你会用枪？”林岚惊讶地问。
“年轻时在部队待过。”孙伟检查了一下弹夹，苦笑道，“没想到这辈子还会有用上它的一天。”
门终于被撞开，三个蒙面人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看到孙伟手中的枪，愣了一下，随即狞笑道：“孙主任，还敢动枪？把东西交出来，留你全尸！”
孙伟举枪对准他们：“谁派你们来的？高明远吗？”
“将死之人，问这么多干什么？”蒙面人一挥手，另外两人向孙伟扑去。
“砰！”枪声响起，一个蒙面人应声倒地。
另外两人见状，更加疯狂地冲向孙伟。林岚趁机用电击棒击中一人的后背，那人惨叫一声瘫倒在地。
最后一个蒙面人见势不妙，转身想逃，却被及时赶到的督导组安保人员制服。
赵刚带着特警冲进办公室，迅速控制了局面。
“你们没事吧？”赵刚关切地问。
林岚摇摇头，指着地上的蒙面人：“他们是来灭口的，看来高明远已经知道孙主任要配合我们了。”
赵刚检查了一下被制服的蒙面人，从他身上搜出一部手机和一个小型引爆装置。
“这些人身上带了炸药，看来是准备杀人后毁灭证据。”赵刚面色凝重。
孙伟看着地上的蒙面人，突然说：“我认识他们，都是龙兴集团安保部的人，李四海的亲信。高明远这是要清理所有可能叛变的人。”
林岚捡起孙伟之前交给她的证据：“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即行动。高明远已经狗急跳墙了。”
孙伟深吸一口气，对赵刚说：“赵副支队长，我主动投案，愿意配合督导组调查，指证高明远和他的保护伞网络。”
赵刚点点头：“这个决定是明智的。走吧，我们护送你回督导组。”
在特警的护卫下，孙伟跟着督导组人员走出办公室。经过这一番生死考验，他脸上的恐惧已经被决然取代。
在下楼的过程中，孙伟对林岚说：“林书记，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特别是关于你丈夫的案子...我对不起你们。”
林岚看着他，语气复杂：“如果你真的悔过，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吧。”
车队驶离发改委大楼，向督导组驻地驶去。而在他们身后，高明远的眼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迅速向主子汇报。
“孙伟叛变了。”高明远接到消息后，冷冷地对电话那头说，“启动‘涅盘’计划第一阶段。”
江城的天，要变了。
而此时的孙伟，坐在防弹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不归路。但他并不后悔，因为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内心的平静。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他对身边的林岚和赵刚说，“包括‘涅盘’计划的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