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福楼。
盐州城最负盛名的茶楼，足有三层高，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此时正值早市，茶楼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说书的，唱曲的，谈生意的，好不热闹。
夜行云带着阿缘，在玄影的护卫下，直接上了三楼的雅间。
雅间临窗，可以将大半个盐州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很快，伙计就推着点心车进来了。
水晶虾饺、蜜汁叉烧包、黄金流沙包、豉汁凤爪、糯米鸡……
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阿缘的眼睛都看直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要！”她毫不客气地指着。
夜行云由着她去。
“再来一壶最好的碧螺春。”他对伙计说。
“好嘞，客官您稍等！”
很快，一桌子精致的点心就摆满了。
阿缘立刻投入了战斗。
夜行云没有动筷子，只是端起茶杯，看着窗外的街景。
“王爷，都安排好了。”玄影低声说，“李万财已经招了，他和钱万金勾结，私吞盐税，甚至还想暗中掌控私盐的渠道。”
“嗯。”夜行云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
“王爷，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等。”夜行云说。
“等？”
“等钱万金自己送上门来。”夜行云的嘴角，噙着一抹冷意，“本王废了他的左膀右臂，他现在就是一只没牙的老虎，除了跳脚，做不了别的。”
“那张海那边……”
“让他继续盯着黑石滩，也盯着城里其他的私盐贩子。”夜行云吩咐道，“本王要让钱万金以为，我们的目标，只是私盐。”
“属下明白。”
玄影说完，便不再出声。
雅间里，只剩下阿缘吃东西的声音。
她吃得心满意足，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夜行云就这么看着她。
就在这时，阿缘吃东西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了窗外。
“怎么了？”夜行云问。
“有黑线。”阿缘指着楼下街道的一个方向。
夜行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楼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并无任何异常。
“什么样的黑线？”
“很奇怪的黑线。”阿缘皱着小脸，努力形容着。
“它不是从人身上发出来的，是从……空气里。”
“它很细，像头发丝一样，但是特别黑。”
“它在动，像一条蛇，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夜行云的眼神，瞬间变了。
空气里出现的黑线？
还在找东西？
他立刻想到了那块“幽都”的铁牌。
“它往哪个方向去了？”他沉声问。
“那边。”阿缘指向东边的街道。
夜行云立刻站起身。
“玄影，跟上！”
“是！”
“喂，我的凤爪还没吃完！”阿缘在后面喊。
夜行云头也不回，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夹在腋下，直接从三楼的窗户，一跃而下。
“啊——！”阿缘吓得尖叫。
夜行云身形轻盈，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对面小巷的屋顶上。
玄影紧随其后。
“哪边？”夜行云问怀里还在发懵的阿缘。
阿缘惊魂未定，小脸煞白，但还是下意识地指着一个方向。
“那边，它拐进那个巷子了！”
夜行云立刻展开身形，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飞速穿行。
盐州城的布局，他早已烂熟于心。
阿缘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
那根黑线，在复杂的巷道里，七拐八绕。
但无论它怎么躲藏，都逃不过阿缘的眼睛。
“它停下来了！”阿缘突然喊道。
夜行云的脚步，也随之停下。
他们停在一处看起来很普通的民居屋顶上。
下方，是一个小小的院落。
院子里，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的男人，正在劈柴。
他看起来很普通，身材中等，相貌平平，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就是他！”阿缘指着那个男人。
“那根黑线，钻进他身体里了。”
夜行云的目光，锁定在那个男人身上。
从外表看，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劈柴的动作，很有力，也很规律，像个常年做苦力的普通人。
但夜行云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简单。
“玄影，去查。”他低声命令。
玄影的身影，消失在屋顶。
夜行云抱着阿缘，隐蔽在屋脊后面，静静地观察着。
那个男人，不紧不慢地劈完了所有的柴，然后将柴火整齐地码放在墙角。
做完这一切，他走进屋子，很快又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身衣服，变成了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
担子里，放着一些针头线脑、胭脂水粉之类的小玩意儿。
他挑起担子，走出了院子，汇入了人流。
不一会儿，玄影回来了。
“王爷，查清楚了。”
“此人名叫赵四，三个月前来到盐州，无亲无故，一直靠打零工为生。”
“表面上，没有任何问题。”
“但属下潜入他房中，发现了一些东西。”
玄影摊开手掌，小心的打开手里的布，里面是几枚极细的针。针体乌黑，针尖泛着幽蓝色的光。
“有毒。”夜行云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且，在他的床下，有暗格。”玄影继续说，“暗格里是空的。但根据痕迹判断，里面之前存放的，应该是一件铁制牌子。”
夜行云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铁牌。
那根在空气中游走的黑线，应该是一种追踪的秘术。
他在找他丢失的令牌。
现在，他找到了“信使”，也就是捡到令牌的那个村民。
接下来，他就会顺着线索，找到屠村现场。
然后，找到自己。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夜行云问。
“出城了，往南边官道去了。”玄影回答。
“跟上。”
夜行云说，“本王倒要看看，地狱来的恶鬼，长什么样。”
他再次抱起阿缘，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阿缘已经从最初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她趴在夜行云的肩膀上，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
“喂，我们不等吃完再走吗？”她还是惦记着她的美食。
“回来再吃。”
“那你要双倍补偿我。”
“好。”
阿缘满意了。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好奇地问：“我们这是在抓坏人吗？”
“是。”
“他很厉害吗？”
“可能吧。”
“有你厉害吗？”
夜行云没有回答。
他只是加快了速度。
因为他感觉到，手腕上的红线，又开始隐隐发烫。
那是他自己，压抑不住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