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玄雍待过的他并不觉得如此的场面有多么惨烈，只是如今的做法让他开始回想一些曾经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尤其是陆闲的各种举措。
他感觉自己似乎有点看懂了？
如此下狠手将这些小部落赶去塔尔河东南方，那么在如今这个即将过渡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想明白这些穷凶极恶的草原人会做出些什么事。
而那时，大唐的也会将目光投到狼旗，如此在几方的牵扯之下，硬生生的给了齐珉掏空塔尔河西南的机会。
但凡将这一片区域彻底占据，那么齐珉将会彻底摆脱北荒耕地面积少且用水麻烦的境地，到那时，眼下的北璇有可能会变成齐珉真正的中心。
他的眼界不算长远，但也能感受到这其中蕴含的妙手。
——
许多年前。
干旱和战乱，使曾经繁荣的国家成为荒漠。重重废墟之下，掩埋着被遗忘的古国。
很少有人能想象出过去这里是怎样的辉煌，唯有他永远不会忘记。
他还是孩子时，亲眼看到帝国的铁骑踏破了王都的城池，父母从塔楼一跃而下，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他受雇于位高权重者，为他们暗杀和谈的使者，挑起争斗，巧妙撩拨起恐惧，以此寄托过往的哀思，否则内心膨胀的黑暗，终究连他自己也会吞噬掉。
那新任的金庭王，嫉恨他的正统，将原本是金庭逐流城现已属于大唐的都护府指给他作领地，若不能夺回都护府，他便永远是没有领土的王。
而如今……
——
都护府的风格一日一样，不仅开始铺设金庭特有的旗帜，甚至开始有熟悉的人操着熟悉的口音，在街道上僵硬的对话。
“金庭……真的回来了吧……”
兰陵王躲在暗处，明明他现在是唯一的金庭正统，但他却一如以往那般的隐藏在阴影之中，看着那些百姓在金庭的旗帜下胆战心惊的生活。
纵使那些百姓已经非常努力的装作正常的样子，可那眼底深处的惧怕和街道上明显减少的人流量无不是在暗示着兰陵王。
他想要的金庭，早就已经结束了。
可如此，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复国、报仇他为之践行一生努力一生的两个目标，如今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达到了。
那自己做的那些事意义何在呢？
金庭王死在了齐珉的手上，如今的逐流城也被齐珉拱手奉上，自己曾经的努力在如今看来就像小丑般可笑。
而当这些都做完，他开始审视自己时才突然发现，自己想要的，真的是这些吗？
曾经，他父亲对他说的，让云中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可为何在那之后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呢？
如今的自己，拥有一身暗杀、格斗、毒药技巧的自己，真的能够承担起让云中百姓过上更好生活的责任吗？
——
河洛，长安。
自女帝封禅大典风波结束，朝堂之上也是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以往北荒、云中的各项情报也都传来。
这些信件都是八百里加急送来，每一封按理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消息。
而今日的早朝，听了这些信件之后的诸位官员，终于忍不住的躁动起来。
女帝目光森然的扫视着这些官员，开口了。
“诸君，如何看？”
这话一说完，底下的官员也不敢互相张望，只畏畏缩缩的低下了头，似是在思索，又似乎是在等他人先开口。
终于，只是在片刻之后便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封禅大典之际，长城突遭袭击，显有内奸通敌，此贼布局之大，恐居高位，加之齐珉并无战意，恳请先召回逐业将军，待肃清内里，局势清朗，再做定夺。”
“臣有异议。”
而在那人站出来之后，便立刻有人又出现反驳。
“陛下，齐珉如今拢靠了千窟，又私下同玉城共建商路，此三家，已据云中一半，若是联手，都护府恐有失守之虞，甚至眼下都护府就有可能已落入三家之手!臣建议，不仅不能召回逐业将军，还需再增派两万兵力把守长城。”
不得不说能进入大唐朝堂的，都没有蠢蛋。
几乎只凭借着如今的局势就推断出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并且结果还相当的准确。
不过他们终究没有千里眼，并不能看清都护府如今的现状，只凭借这般的猜测倒是并无多少说服力，他的话很快的被淹没在人群之中。
局势被分析的很快，但狄仁杰却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了。
这些人逐渐的开始从分析云中的局势和大唐之间的关系开始变成了是否要召回李绩，以及李绩此去究竟功过如何了。
基于此，朝堂之上又如往常那般的划分出派系，原本刚开始还在侃侃而谈自己见解的一位官员，也在观察了气氛之后，默默的改变了自己的说辞，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唉……”
他叹了口气，大唐如今的现状便是如此了，世家林立，但是女帝的权利很大程度上又和这些世家息息相关，这种现象甚至是根本无法彻底根除的。
大理寺亦是如此，凡涉及到那些世家子弟的案，总是他看来最难处理的东西。
首先要顾及对方的颜面，其次要注意刑罚的力度，否则又免不了在朝堂上被腹诽几句，他自己当然是无所谓，但是女帝总归是要给他们面子的，只好对他出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
不过这些人虽然有着自己的目的，但其中的一些分析倒都是基于现实的，听起来不无道理，他向着女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大概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想法。
如此，女帝也心中明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在退朝之后，女帝很快就会亲自召见他，到那时他才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
尽尘居。
“小星子，我在你这躲躲!”
裴擒虎一个翻身，入了院墙，却发现原本几乎每天都准时坐在那里练习棋艺的弈星却没有出现。
“小星子？”
刚喊完，他的耳朵便轻轻一动，极为敏锐的听到了里屋的轻咳声。
他连忙快步走了进去，便看到了裹着厚厚毯子的弈星此刻却仍旧有些发抖的蹲在床上。
“你怎么了!”
他手忙脚乱的跑了过来，却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只是见到了对方不回话，这才想起来找首领。
“你坚持住!我去找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