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被姑姑胡尚仪接回宫中,改名叫胡善祥,在姑姑身边做起了女官。
没有了从前风月场所的假笑迎合,在姑姑的护佑下,日子过得倒也安逸。
姑姑说笑了,这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胡善祥浅浅一笑,眼神却有些飘忽。
她偶尔还是会想起从前在醉月楼的日子,想起那个自称高老爷的神秘客人。
那首让她魂牵梦绕的诗句,至今还在她心中回荡:秦淮夜月浸霜绡,独抱冰弦破玉霄。素手拨云生涧雪,青丝绾月落江潮。
你呀,还是老样子。姑姑胡尚仪叹了口气,我前些日子让你多和宫中的姐妹们走动走动,你可有去?
胡善祥摇摇头:我这身份...还是少惹人注意为好。
傻孩子,你如今是正经的女官,又不是...
姑姑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几个宫女叽叽喳喳地从廊下走过:
听说了吗?太孙殿下要选妃了!
可不是嘛,宫里头都传遍了。听说礼部已经在拟定章程了。
哎呀,要是能被选上,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啊!
胡善祥手中的绣针地一声掉在地上。太孙...朱瞻基?
那个她心心念念的高老爷,不就是太孙吗?
怎么了善祥?姑姑疑惑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胡善祥连忙弯腰捡起绣针,心跳却如擂鼓。
她想起姑姑曾经告诫过她的话:那个高老爷不是你能招惹的,他是好圣孙朱瞻基!你最好离他远点!
可如今,命运却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
如果能参加选秀,是不是就能离高老爷更近一些?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
善祥,你在想什么?姑姑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姑姑...胡善祥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我...我能参加选秀吗?
胡尚仪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胡说八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这很荒唐,可是...胡善祥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想...想再见他一面。
你疯了吗?胡尚仪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忘了醉月楼的过去?要是被人查出来,那可是欺君大罪!
可我现在是胡善祥啊!胡善祥倔强地说,只要姑姑不说,谁会知道?
傻丫头啊傻丫头...胡尚仪摇头叹息,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这里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再说了,就算你侥幸过了初选,你确定太孙还记得你吗?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胡善祥头上。是啊,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孙,或许早就忘了秦淮河畔那个弹琵琶的姑娘了。
可是姑姑,我还是想试试...胡善祥眼中泛起泪光,就这一回,行吗?
胡尚仪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心软了。
这丫头是她亲姐姐唯一的血脉,她何尝不希望她有个好归宿?可是...
善祥,听姑姑一句劝。胡尚仪语重心长地说,这皇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痴心。太孙那样的身份,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高攀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传唤声:胡尚仪,太子妃娘娘传您去一趟。
胡尚仪连忙整理衣冠,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胡善祥:好好想想姑姑的话,别做傻事。
胡善祥望着姑姑离去的背影,心中的念头却越发坚定。
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宫墙,脑海中又浮现出高老爷的音容笑貌。
高老爷...她轻声呢喃,若我告诉你,我不是夏晴,而是胡善祥,你会如何看待我?
她浑然不知,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误会。
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高老爷,根本不是什么太孙朱瞻基,而是太孙的亲叔叔——咱的汉王!朱高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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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的正殿内,烛火通明。
太子妃张氏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太师椅上,手指轻抚着茶盏边缘,目光却不时飘向殿门外。
她今日特意穿了身杏黄暗纹宫装,发髻上只簪了支赤金点翠凤钗,显得端庄又不失温婉。
一旁的朱高炽显得有些局促,那三百斤的身子在小叶檀木的座椅上挪来挪去,似乎怎么都坐不安稳。
“胡尚仪来了吗?”张氏轻声问身旁的宫女。
“回娘娘,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让她进来吧。”
胡善围快步走进殿内,深深一福:“奴婢参见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
尚仪来了?张氏抬眼,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快坐。
谢娘娘。胡善祥福了一礼,在旁边的绣墩上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身子。
张氏抿了口茶,慢悠悠地道:今日请尚仪来,是为着选秀的事。皇上要给太孙选妃,这事你听说了吧?
胡善祥心头一跳,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回娘娘,奴婢略有耳闻。
本宫想着,张氏放下茶盏,声音轻柔,这选秀,未必非是家中权贵,但人品才艺相貌才是重中之重!
一旁的大胖胖连忙点头应是,顺手拿起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爱妃说得对,选秀这事确实该看重人品。
这话说得着实贴心。
大明朝选秀规矩森严,却并非只看出身门第。
太祖皇帝朱元璋当年立下规矩,凡士农工商良家女子,只要祖上三代无犯法记录,女子本分守己,都在备选之列。
这规矩本就是为了防外戚干政,也给民间有德行的女儿家一个登堂入室的机缘。
朱高炽说着,目光转向胡善围:“胡尚仪在宫中这些年,见识过不少才德兼备的女子。不知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胡善围只觉得喉咙发紧,那句已经在舌尖打转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想起了姐姐临终前的嘱托,想起了胡善祥在宫中这些年受的委屈,更想起了那日侄女那双含泪的眼睛...
胡尚仪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开口:娘娘,奴婢在宫中这些年,倒是见过一个难得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