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刚漫过宗门的飞檐，皇甫楠便领着四人优哉游哉地往外膳堂去。他今儿个胸脯挺得格外直，毕竟是要带心心念念的殷青青师妹，尝那中午让他魂牵梦萦的新奇吃食，脚步里都透着股按捺不住的雀跃。
可刚到外膳堂门口，那股子雀跃就被一盆冷水浇了大半。苏江晚柳眉一挑，眼神往那斑驳掉漆的匾额上一扫，像是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小嘴一撇能挂个油瓶儿：“皇甫师兄，您没开玩笑吧？就这破地方，怕是连灵米鼠都嫌寒酸，您要请我们青青姐在这儿吃饭？”
她声音不算小，引得路过的杂役弟子都悄悄侧目。殷青青赶紧拉了拉苏江晚的衣袖，脸上带着几分歉意朝皇甫楠笑：“晚晚，吃饭嘛，心意最重要，皇甫师兄一片诚心，咱们别挑了。”
“诚心？”苏江晚梗着脖子，声音又拔高了些，“诚心就是请青青姐来外膳堂吃糙米饭？还有那什么‘火锅’，听着就粗俗不堪！谁家正经吃饭用锅直接煮？这不是丢咱们外门弟子的脸面吗？再说了，就这地方，一顿饭撑死花不了一两银子，这也叫诚心？”
“江晚！”殷青青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但是语气却是难掩的苦涩，又慌忙转向脸色微僵的皇甫楠，柔声道，“师兄您别介意，晚晚从小被家里宠坏了，怕是吃不惯外膳堂的灵米，您别往心里去。”
皇甫楠赶紧摆手，急着辩解：“青青师妹，不是的！这火锅是外膳堂新出的菜式，里头灵气足得很，还能治我的暗伤，真真是美味佳肴，我中午吃了就惦记着带你们来尝！”
“吹牛吧你！”苏江晚压根不信，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半步，仿佛外膳堂门口的空气都带着脏污，“现在哪个修仙者还吃凡尘食物？这外膳堂本就是杂役弟子混饭吃的地方，又脏又乱，一股子说不清的腥气。青青姐，咱们别在这儿遭罪了，回洞府吃辟谷丹都比这强！”
说着，她就要拉着殷青青往回走。皇甫楠急得往前一步，伸手想拦，又怕唐突了佳人，只能苦着脸劝：“别啊师妹，都到门口了，咱们上去看看再说！要是不满意，咱们立马就走，绝不勉强！”
殷青青脚步顿住，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她看看急得额头都冒了点细汗的皇甫楠，又瞧瞧一脸不耐的苏江晚，犹豫了片刻，还是咬了咬唇道：“师兄，实在对不住，晚晚这性子您也知道，她没心思吃饭，我跟她向来形影不离，要是我留下，她该不高兴了。这次算我欠您的，改日我做东，请师兄赔罪，行吗？”
“青青师妹，你……你也不相信我？”皇甫楠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瞬间沉了下去。他望着殷青青，眼里满是失落——这可是他在宗门里最倾慕的姑娘啊，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连蹙眉的模样都像一汪清泉水，干净又温柔。他满心欢喜想把好东西分享给她，怎么就成了这般光景？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猛地将他推到一旁。沈子良斜睨着他，眼神里满是不屑，语气更是尖酸刻薄：“我说皇甫楠，你听不懂人话是吧？青青师妹说了不想在这儿吃，你还拦着干什么？好狗不挡道，没听过？”
他上下打量了皇甫楠一番，像是在看什么笑话：“就这外膳堂的穷酸地界，你也能吹成天花乱坠？我看你是跟这破地方一样，穷疯了吧！”
“你！”皇甫楠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双手死死攥在宽袍底下，指节都泛了白，浑身气得微微发抖。他好歹也是外门弟子的佼佼者，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怎么？想动手？”沈子良嗤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胸膛挺得老高，“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打得过我吗？要不是青青师妹拦着，说咱们是同门，我早把你揍得满地找牙了！赶紧滚一边去！”
话落，他又狠狠推了皇甫楠一把。皇甫楠没防备，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门框上。
苏江晚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冰，撇着嘴转身就走。殷青青回头望了皇甫楠一眼，眼里满是歉意，却还是脚步匆匆地追着苏江晚去了。沈子良最后甩了甩袖子，留下一句“没钱就别装大方，充什么大尾巴狼”，也昂首挺胸地走了，只留下皇甫楠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活像个被遗弃的桩子。
晚风一吹，皇甫楠脸上又热又涨，一半是羞，一半是气。他攥着拳头，胸口里像是堵了团火，烧得他难受——自己好心好意邀请，怎么就成了驴肝肺？这火锅明明是难得的美味，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就成了粗俗不堪的东西？
“皇甫师兄，别气了，咱们快上楼吧，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凌天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几分爽朗。
皇甫楠这才回过神，转头看见凌天一脸真诚的笑容，心里的火气消了些，又有些不好意思：“凌天兄弟，让你见笑了。但我真没骗你，这火锅绝对别有洞天，咱们上去吃了，保准你觉得不虚此行！”
“嗨，师兄说的哪里话！”凌天拍了拍他的胳膊，咧嘴一笑，“咱俩谁跟谁啊，我还能不信你？走，咱上去！说实话，我对这外膳堂的吃食本来没抱啥指望，但只要能跟师兄你喝酒聊天，吃啥都成！”
他这话倒是真心实意——他看重的是皇甫楠这份兄弟情，至于吃什么，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你啊！估计一会你都没时间和我说话，保准比我夹菜的速度还要快！”皇甫楠笑着说。
两人并肩上了楼，刚到楼梯口，张顺来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热情得像是见了老熟人：“皇甫师兄，凌师兄，里边请！”
皇甫楠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张掌柜，实在不好意思，今儿个就我们两个人了。”
“没事没事！”张顺来笑得更殷勤了，眼底却没半分惊讶——方才门口的闹剧，秋嫂子早就打发人告诉他和文二丫了，“多少人都成，只要两位师兄吃得开心，就是咱们外膳堂的福气！”
说着，他就引着两人进了雅间。这雅间虽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明几净，倒比外面看着雅致不少。没多久，文二丫和秀秀就端着一口盛着底料的黄铜火锅进来，往桌上一放，又拎着个陶罐，将乳白色的骨头汤倒进锅里，咕嘟咕嘟的声响里，一股淡淡的鲜香先飘了出来。
张顺来指尖凝出一簇小火球，往火锅底下的木炭上一丢，“呼”地一下，木炭就烧得旺了起来。瞬间，一股浓郁的灵气伴着骨汤的香气弥漫开来，暖融融的热气裹着灵气往鼻尖钻，刚才还没觉得饿的凌天，顿时觉得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紧接着，一盘盘食材就端了上来：薄如蝉翼的牛肉片，红白相间，透着新鲜劲儿；羊肉卷卷得整整齐齐，像朵千层花；还有粉嫩的腰花，切得花团锦簇，看着就诱人。旁边还摆着各色菌菇、鲜菜，水灵灵的，最后又端上两碟精致的点心，摆了满满一桌子。
“两位师兄，咱们这儿食材自助，吃完了随时喊我们添，或者您自己去取也行！”张顺来笑着介绍，话锋一转，又神秘兮兮地说，“对了，今儿个咱们外膳堂还推出了特色灵酒，五灵石一杯，每人限买三杯，售完即止！”
皇甫楠愣了愣，皱着眉道：“张掌柜，你这酒还怕卖不出去？别的地方都巴不得客人多买，你这儿怎么还限量，还按杯算钱？”
张顺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师兄您有所不知，咱这灵酒可不是普通灵谷米酿的，产量极低！这酒不光能增进修为，还能美容养颜、疏通经络，连养胃护肝都是手拿把掐！”
凌天一听“增进修为”，眼睛瞬间亮了，往前凑了凑，拍着桌子道：“嗨，今儿个不就我和皇甫兄两位客人吗？你干脆破个例，把剩下的酒都卖给我们得了！”
“这……”张顺来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搓着手，像是有些为难。
“怎么？怕我们付不起灵石？”凌天见状，直接解下腰间的储物袋，“啪”地拍在桌上，袋子口微微敞开，露出里头晶莹剔透的灵石，闪着淡淡的光晕，“尽管拿过来，灵石管够！”
张顺来眼尖，一看这储物袋的分量就知道是大客户，立马换上满脸堆笑，躬着身子道：“得嘞！两位师兄稍等，我这就去跟咱们负责人商量商量！”
没一会儿，张顺来就抱着三个精致的小酒坛回来了，还特意拿了六个水晶杯子，摆在桌上。他一边摆一边介绍：“两位师兄，咱外膳堂今儿个就这三坛酒了！这坛是‘夜光葡萄酒’，这坛叫‘玫瑰琼浆’，最后这坛是‘苹果灵醋’，三坛一共一百五十灵石！”
皇甫楠看着那三个巴掌大的小酒坛，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张掌柜，你这不是宰客吗？就这三小坛酒，要一百五十灵石？别的地方，一百五十灵石能买一大缸灵米酒了！”
张顺来却不慌不忙，笑着拿起夜光葡萄酒的酒坛，对着水晶杯轻轻一倒。只见暗红色的酒液缓缓流入杯中，刚一接触杯壁，就有淡淡的灵气升腾起来，在空中渐渐凝聚成一朵小巧的祥云，那祥云飘在杯口上方，悠悠旋转，泛着柔和的光晕，看得皇甫楠和凌天都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朵灵气祥云，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张顺来就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凌天先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喃喃道：“这……这简直是神酒啊！”光是闻着那飘来的酒香，就觉得神清气爽，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他迫不及待地端起一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先是一股清甜，紧接着就化作一股精纯的灵力，直冲丹田，顺着经脉游走四肢百骸，像是有一双温柔的手在疏通经络，舒服得他忍不住喟叹一声。他赶紧闭上眼，运转功法炼化这股灵力，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灵力才被彻底吸收，浑身都透着股说不出的畅快，连之前修炼时积攒的些许滞涩感都消失了。
“神酒！真是神酒啊！”凌天猛地睁开眼，脸上满是激动，抬手就将桌上的储物袋拍向张顺来，“一百五十灵石，够了！这酒我们买了！”
话音刚落，一百五十颗灵石就从储物袋里飞了出来，精准地落入张顺来的袋中。他又拿起酒坛，给自己满上一杯，脸上笑得像开了花。
皇甫楠见他这模样，哪里还不知道这酒是好东西，赶紧端起另一杯，轻轻抿了一口。那酒液滑过舌尖，甘醇清冽，带着淡淡的果香，入腹后化作暖流，灵气缓缓滋养着经脉，连他旧伤处都传来一阵暖意，舒服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他这才惊觉，原来这不起眼的外膳堂，竟藏着这般宝贝！
两人正想追问这酒的来历，张顺来却先开口了，脸上带着歉意：“两位师兄，不是我小气，这酒实在产量太低，没法天天供应，今儿个卖给您二位已是破例，以后还是得限量，您二位可别往外说去，免得其他客人来要，我不好交代。”
皇甫楠和凌天连忙点头，这等好东西，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后他们都想着每天来买三杯。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就围着火锅大快朵颐。铜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肉片涮得鲜嫩，蘸上特制的酱料，一口下去，鲜香满口，灵气顺着食物入体，暖了胃，也暖了心。再配上那甘醇的灵酒，一口肉一口酒，之前的不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顿饭，吃得两人满面红光，只觉得浑身舒坦，连修为都隐隐有了些松动的迹象。皇甫楠看着眼前的火锅和酒坛，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凌天愿意陪他上来，不然可就错过了这等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