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舟眉眼哀戚，他不敢抬头看向周围的人，堂堂大妖，也有无措之时。
当初他犯下大错，请求英招杀了他，可是，因为这该死的命运，赵远舟无法自杀，无颜见人，也只能自囚桃园小居，以雷霆之刑惩罚自己。
卓翼宸才平复的呼吸又仿佛急促起来，他不恨赵远舟吗？他恨。
可偏偏，下不了手。
文潇不难过吗？她也难过，不知所措。
离仑在原地本来幸灾乐祸的看着，现在眼里却又怨恨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朱厌却又那么果决的背叛了他们之间的誓言？
“唉！”英招重重叹息一声，“神女大人，先看看如何处理烛阴和离仑吧。”
文潇脚步踉跄，往前走了两步。
他们此刻确实不想思考如何处理赵远舟的事情，而离仑和烛阴联手想毁掉白泽令，也是极大之事。
可烛阴和离仑却不认为自己做错，十分固执且桀骜不驯。
文潇此刻固然可以直接将其封印，但因为不一样的经历，对文潇而言，封印只是最后的惩罚手段，若不是纯粹以杀为乐的恶妖，她还想做些什么改变。
当年师父封印了离仑，可是离仑也只是在封印中越发偏执。
卓翼宸的父兄长辈也死于妖兽之手，可他仍旧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云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大锤，双眼冒火直直的敲在两妖的头上，让他们眼冒星光，晕头晕脑。
“当初应龙前辈拿生命换来的世界，容得了你们这般糟蹋。”
卓翼宸知道云光为何而生气，悄悄拉住他的手，免得一不小心下手太用力。
“你们说妖去往人间需要遮掩，而人却可以随意来到大荒，若你们心生不满，可有向白泽神女说明。”
卓翼宸实在是不明白他们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哪怕到现在为止，也觉得他们太过幼稚，恍若小玖。
“白泽神女盖白泽敕令本意是为了遮掩妖气。”文潇也目光复杂，“你们要自由，可在自由之前，不应该是生命更加可贵。”
“人类来到大荒，可大荒于妖兽都凶险异常。”最终又有几人能得好，吸引得也只是富贵险中求的那些人。
离仑的眼神仍旧桀骜，他固执的将面前这些人都看做是仇人。
卓翼宸将外面被冰住的三折叠和几个妖化人移到山神庙内，道：“你们和崇武营合作那么深，就不知道它们背后干着什么勾当吗？”
“就他们这智商，出去也是被人卖的份。”云光毫不客气地说道，妖族强大且寿命长，云光总感觉这是他们拿情感和自身脑子换的。
人类弱小，但却天生开了七窍，将妖和人放在一起，妖恐怕只有被算计至死的下场。
这无关云光的立场，他只是一把剑而已。
三折叠的面具被卓翼宸轻轻一动就破碎，所有人都看见了面具之下的那张脸。
崇武营的军师，竟然是天都闻名的名医温宗瑜，也是白玖的师父。
可卓翼宸却丝毫没感到震惊，见到白玖诧异的眼神，还安慰道：“小玖只是小玖。”
只是无人注意的时候，白玖眼底却闪过一丝无措。
烛阴的目光落在妖化人身上，声音迟疑地开口：“他们是什么？”
“由人、妖实验的怪物。”云光冷声说道，本来以为崇武营只是觊觎妖兽的皮毛骨血，在其中压榨大量利益，可在之后才发觉到不对劲。
“人类狡诈又恶劣，不该杀吗？他们全都该死。”离仑眼含厌恶，很明显，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妖化人。
“文潇，你等一下。”
卓翼宸见文潇还打算继续说着什么，率先开口阻止了文潇，然后捏着拳头走近离仑。
“嘶~”英磊捂住自己的脸，看着就好疼。
卓翼宸本不该如此，可谁叫眼前这两妖油盐不进，他甩了甩自己的手，“文潇拥有白泽令，可限制大荒妖兽，我拥有云光剑，可斩妖兽。”
“按照你的观念，我和文潇是不是可以屠尽大荒。”
“就像你随手杀的一个人一样简单。”
离仑和烛阴总算没有再反驳，眼前这场景，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而且，若是白泽神女和眼前云光剑主人联手，确实可以做到，没有妖会是他们的对手。
“人分善恶、妖也分善恶，该死的是恶，而不是属人或者属妖。”
“人因为妖身上的利益或者害怕而对妖动手，妖还不是贪念人间的繁华热闹而侵占人的土地与空间。”
“别把自己说得多高尚，人间属于人，大荒属于妖，大荒的荒凉不是人所造成，人间从前又何尝不是一片荒芜，只不过人类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了人间。”
卓翼宸是人，离仑是妖，他们自然更会护着自己的一方，从法律到崇武营，卓翼宸是靠实践一步步走出来的。
有所为有所不为，卓翼宸见过世态炎凉、人间丑恶，可他也只愿做自己。
若不是如此，缉妖司早就能重建起来。
只不过卓翼宸不愿意当一把只杀妖的刀，所以上位虽然欣赏他的实力，却也不喜他。
打压不下去，可靠卓翼宸一人，也没办法将缉妖司重回巅峰，毕竟，这是一个皇权的时代。
好在，他身边还有云光、还有文潇、有司徒大人他们，若是没有他们，卓翼宸也不知道当初自己能不能坚持。
吐出一口浊气，卓翼宸重新恢复了冷静，“我问过赵远舟你们之间的恩怨，可笑，你不知道，当初你们之间恩怨的幕后之人就是他。”
“杀无辜之人，你有罪；和当初幕后凶手合作，你太过傲慢与愚蠢。”
“离仑，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还有赵远舟，果然还是缺根筋。
地牢的小妖、无数的哀嚎、以及他和朱厌的决裂……
离仑发觉自己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眼眶瞬间通红起来，下意识就想要动手。
却又被云光一巴掌拍下。
离仑生气。
文潇却又说道：“白泽令回归，崇武营迫害、虐杀人妖之事，我们可以推动法理的形成。”
人杀人可以判罪，妖杀人妖会被判罪，人杀妖却没有法律可寻。
世间法律也好公理也罢，从来都不是完美的，只不过他们有这个实力去推动。
从很久以前，文潇就在想这件事情，只不过当时她太弱小，并没有实力去影响这个世界，所以只能一遍遍的疏离，一次次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