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菊玄泽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定辰珠、巡天仪、时痕……这些古老的名词与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时空道韵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远比“星辰监测体系”可能更为久远、涉及时间与星辰秩序的上古秘辛。
“定辰珠……在下孤陋寡闻,未曾听闻此物之名。”菊玄泽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与思索,“至于‘时痕’……不瞒云璃道友,在下于此地探索时,确曾感知到一些规律异常、不同于寻常空间乱流的波动,只是不明其理,未敢深究。”
他并未立刻拿出那块带有印记的碎片,也未提及星轨副印与监测体系。初次相见,对方虽显平和,但底细不明,他需保持警惕,先探听虚实。
云璃闻言,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似乎对菊玄泽的回答并不意外。她微微抬头,望向陨星原那变幻不定的混乱天幕,仿佛能透过那些扭曲的极光,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时痕,乃时空长河流动留下的印记。寻常之地,时光均匀流逝,时痕淡薄难察。然星落之地,法则紊乱,尤以空间与时间为甚。上古星辰陨落,其力搅动时空,加之万载以来各种能量淤积冲撞,使得此区域时痕外显,交错紊乱。”她的声音空灵,如同在阐述某种天地至理,“感知到时痕波动,说明道友对时空变化,亦有异于常人的敏锐。”
一旁的时砂捧着葫芦,好奇地打量着菊玄泽,插嘴道:“小姐,这位大哥哥身上的气息,好像和那些乱糟糟的星力有点不一样呢,更……更纯粹一点?就像葫芦里沉淀过的星泉水。”
云璃轻轻瞥了时砂一眼,时砂立刻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言。但这话却让菊玄泽心中微动,对方似乎能察觉到他身上精纯的星辰之力,这或许与他炼化星辰元髓和星轨副印有关。
“云璃道友学识渊博,令人钦佩。”菊玄泽顺势问道,“不知这时痕紊乱,与道友所寻的‘定辰珠’有何关联?那‘巡天仪’又是何等器物?”
云璃收回望向天幕的目光,重新看向菊玄泽,眼神平静无波:“告诉道友也无妨。‘巡天仪’乃上古先贤观星定辰、梳理四时、监察诸天时空异动之无上神器。‘定辰珠’是其核心部件之一,有稳定局部时空、标记关键‘时痕节点’之能。上古末年,天地剧变,巡天仪崩散,部件流落各方。我等感应到,其中一枚定辰珠的‘时痕印记’,最后消失的波动,便指向这片星落之地。”
她顿了顿,继续道:“此地时痕紊乱,不仅因星辰陨落,恐亦与定辰珠失落于此,其力散逸或自我封禁有关。寻得此珠,或可平复部分紊乱时痕,亦可助我等完成使命。”
监察诸天时空异动?菊玄泽心中一震。这“巡天仪”的功能,听起来与他所知的“星辰监测体系”有部分重叠,但似乎更加宏大,侧重时空秩序。难道两者有关联?是更早的版本?还是并行不同的体系?
“原来如此。”菊玄泽露出恍然之色,旋即似想到什么,从怀中取出了那块从石柱平原捡到的灰白色碎块,“在下之前偶然拾得此物,其上有一微小印记,觉得有些奇特,却不解其意。云璃道友见多识广,可否帮忙辨认一二?”
他将碎块递过去,特意将有凹槽和模糊印记的一面朝上。
云璃的目光落在碎块上,原本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她并未伸手去接,只是静静地看了片刻,然后轻轻点头。
“此物……确是上古遗物,其材质与风格,与‘巡天仪’外围观测基座的构件类似。这印记,”她指向那个盘坐人形与三点微光,“是‘观星定辰’的简略标志,亦是巡天仪一脉的标识。看来,道友机缘不浅,竟能寻得与此相关的残片。”
她证实了菊玄泽的猜测!这石柱遗迹果然与“巡天仪”有关,年代可能更在监测体系之前!
“此物对道友可有用处?”菊玄泽问道。
云璃微微摇头:“此乃基座碎片,核心符文早已湮灭,于我寻珠无直接助益。不过,它出现在此,说明这片区域确与巡天仪遗迹有关,或许在更深处,能有更多发现。”她话锋一转,“道友既对此地有所探索,又有时痕感知之能,不知可愿与我等同行一段?彼此或可有个照应,共享些线索。”
发出同行邀请?菊玄泽心中快速权衡。云璃主仆来历神秘,实力深不可测,与其同行无疑增加了变数。但她们对陨星原、对“时痕”、对上古秘辛的了解远超自己,或许能提供关于“碎星之渊”的关键信息,甚至可能其目标“定辰珠”就与“暗蚀”或监测体系主站有关。风险与机遇并存。
“能得云璃道友同行,是在下的荣幸。”菊玄泽拱手道,“只是不知二位打算前往何处探寻?”
云璃指尖泛起一点微不可察的淡金色光晕,在空中轻轻一点,一圈无形的涟漪荡开。她闭目感应片刻,指向与星轨副印指引“碎星之渊”大致相同的方向,但略微偏北一些。
“时痕印记的最终残留指向,在那个方向。那里的时空扭曲与能量混乱程度,远超此地。”她睁开眼,看向菊玄泽,“道友若觉危险,可随时离去。”
所指方向与“碎星之渊”接近!菊玄泽心中一定,这更说明两者可能关联紧密。
“既已至此,焉有畏难之理。”菊玄泽笑道,“便与二位同行一探。”
“如此甚好。”云璃颔首,并未多言,转身便向着所指方向行去,步履轻盈,仿佛漫步于自家庭院,对周围混乱的能量与扭曲光线视若无睹。时砂朝菊玄泽眨了眨眼,快步跟上。
菊玄泽收敛心神,紧随其后。他注意到,云璃行走的路线并非直线,而是遵循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强烈的“时痕”波动紊乱点以及隐形的空间褶皱,仿佛她脑海中有一张清晰的“时痕地图”。其手段,比单纯依靠虚空星焰感知空间波动的菊玄泽,更加精妙高深。
三人同行,速度不快,但极其稳健。途中,菊玄泽也趁机向云璃请教一些关于“时痕”辨认、此地特殊能量辨识的问题,云璃大多淡然解答,言简意赅,却总能直指核心,让菊玄泽获益匪浅。时砂偶尔插科打诨,讲述一些她跟随小姐游历各处的趣闻,倒是冲淡了不少旅途的压抑。
随着不断深入,环境越发险恶。天空的极光变得如同沸腾的彩色海洋,剧烈翻滚;地面的陨坑中喷涌出各种颜色的能量流,如同大地在流血;空间震颤的频率越来越高,细微的空间裂痕如同蛛网般时隐时现。若非有云璃引领,菊玄泽自忖独自到此,必将举步维艰。
约莫前行了大半日,地势开始向下倾斜,仿佛进入一个巨大的盆地。前方的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灰蒙蒙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雾气。雾气之中,隐约传来低沉的、仿佛无数细碎晶体相互摩擦的声响,令人心神不宁。
“小心,前方是‘蚀光迷雾区’,光线与神识皆会受其吞噬削弱,其中更可能孕育出以时痕紊乱能量为食的‘雾影兽’。”云璃提醒道,语气依旧平静。
她话音刚落,前方的灰色迷雾突然剧烈涌动起来!数道模糊的、没有固定形态、仿佛由雾气本身凝聚而成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自雾中窜出,如同鬼魅般扑向三人!它们移动时带着空间的轻微扭曲,赫然能利用“时痕”波动进行短距瞬移!
雾影兽!而且一来就是五六只,气息皆在假丹到金丹初期之间!
时砂小脸一绷,手中黄皮葫芦微微倾斜,一股清亮如水、却散发着奇异时空波动的流光自葫芦口流淌而出,在她身前化作一道流动的光幕。
云璃则只是伸出纤纤玉指,对着扑来的雾影兽轻轻一点。
“定。”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耀眼的灵光。但那几只急速扑来的雾影兽,身形却猛然僵在半空,仿佛被无形的时间冻结!它们周身的雾气停止了流动,连带着那片区域的光线扭曲都似乎凝固了一瞬!
趁此机会,菊玄泽眼中厉色一闪,并指如剑,缠绕着紫焰的星辉指劲如同闪电般连环点出!
“碎星指·星焰破!”
噗噗噗!
指劲精准地没入被“定”住的雾影兽核心,紫焰爆发,蕴含着空间侵蚀之力的火焰瞬间将其雾状躯体撕裂、净化!几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嘶鸣后,这几只雾影兽便彻底消散,只留下几缕精纯的、带着时空气息的灰蒙蒙能量,被云璃随手收起。
举手投足间,危机化解。云璃那轻描淡写的“定”字诀,蕴含的时空禁锢之力,让菊玄泽心中暗凛。此女对时空之力的掌控,已然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继续走吧。定辰珠的感应,在迷雾深处。”云璃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率先步入了那灰蒙蒙的蚀光迷雾之中。
菊玄泽与持着葫芦、维持光幕的时砂紧随其后。迷雾扑面而来,光线瞬间黯淡,神识如同陷入泥沼,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不足十丈。唯有云璃身上那淡淡的、仿佛能照亮时空的微光,以及时砂葫芦流淌出的清光,指引着方向。
深入迷雾不久,菊玄泽怀中的星轨副印,忽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悸动!那并非对“碎星之渊”的指向,而是一种对同源高阶存在,或者……对某种庞大“时空异常”的剧烈共鸣!
几乎与此同时,前方的迷雾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无比的银蓝色星光,穿透了重重灰雾,隐约闪烁了一下。
云璃的脚步,也在此刻微微一顿。
“找到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仿佛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澜。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