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块轩辕镜碎片之间爆发的共鸣达到了某种临界点,那不仅仅是能量的相互吸引,更像是一种跨越千年的、被强行中断的对话终于重新连接。当陈远不顾一切催动三块碎片的力量,与光柱中的核心碎片产生共振时,整个“万象机关城”的能量网络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搅动。
这种共鸣并未向外扩散,反而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向内收束效应。中央那道贯通上下、直径数丈的纯白光柱,在核心碎片爆发出刺目光芒后,竟开始微微向内收缩。光柱的边缘变得更加清晰锐利,内部的星河微光流转速度加快,整体亮度却趋于稳定,不再刺眼,反而散发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本源的力量波动。仿佛这光柱本身正在“苏醒”,或者说,正在被强行唤醒至某个预设的“待命状态”。
紧接着,异变自光柱底部发生。
那里原本与下方无尽的黑暗深渊似乎融为一体,只有朦胧的光晕晕染开去,看不清具体构造。但此刻,一阵低沉、厚重、仿佛来自大地最深处的轰鸣声开始响起。这声音不像是机械运转,更像是某种庞大造物的心脏在缓慢搏动,每一声轰鸣都让整个倒锥形空间的空气为之震颤。
陈远单膝跪在滑石平台上,强忍着大脑中因过度催动能量而产生的撕裂痛感和阵阵眩晕,死死盯着光柱底部。苏清月刚刚将一枚金针扎入赵虎心口要穴,吊住他最后一口气,闻声也猛然抬头。阿青则保持着半蹲计算的姿势,手中的炭笔停滞在皮纸上,张大了嘴。
在三人震撼的注视下,光柱正下方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或者说,那个位置的独特结构——开始隆起。
先是细微的裂纹,呈完美的圆形向四周辐射扩展。裂纹中透出与轩辕镜碎片同源的乳白色光芒,比光柱本身更加温润内敛。紧接着,一块直径足有一丈的巨大圆形区域,开始平稳而坚定地向上抬升。抬升的过程异常平稳,没有泥土碎石崩落,因为那根本不是岩石。
当它完全升起约三尺高度时,终于露出了全貌——那是一整块浑然天成的巨大水晶!通体晶莹剔透,毫无杂质,其纯净度超乎想象,仿佛将最清澈的天空和最深邃的星空同时封印在了固体之中。水晶内部并非静止,肉眼可见有淡银色的星河光带缓缓旋转流动,有乳白色的云雾状能量氤氲升腾,偶尔还有细碎的金色光点闪烁明灭,如同封印着一个微缩的、活着的宇宙。
这水晶平台的表面并非光滑如镜,而是布满了极其复杂、精细到毫巅的铭刻。那不是简单的装饰纹路,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古老象形符文、周天星宿运行图谱、大晟山川地理脉络的微缩浮雕,以及大量完全不符合这个时代认知的、充满数学美感的奇异几何图形——有螺旋线、分形结构、多面体嵌套等等。这些刻痕深浅不一,但每一条都流淌着那种温润的乳白色能量微光,光芒沿着刻痕缓慢游走,如同血液在血脉中循环,又像是电路中的能量流。整块水晶平台因此仿佛拥有了生命,正在规律地“呼吸”和“搏动”。
平台升起后便稳稳停住,与下方结构的连接处严丝合缝,仿佛它本就是生长在那里。而在平台正中央,一个拳头大小的凹槽格外显眼。凹槽的形状并不规则,边缘呈现出一种天然破碎后又经打磨的流畅曲线。陈远只看一眼,心脏便剧烈一跳——那凹槽的轮廓,与他手中三块碎片勉强拼接后的缺角形状,以及上方光柱中那块核心碎石的边缘,几乎完全吻合!甚至能感觉到凹槽内部隐隐传来的、与碎片同源的吸引力和期待感。
无需任何说明,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这个凹槽,就是汇聚所有轩辕镜碎片,最终启动或控制这皇陵最核心秘密的“锁孔”。而这块突然出现、美得惊心动魄又充满神秘压迫感的水晶平台,就是掌控“万象机关城”、乃至整个皇陵千年布局的——总控制台!
它一直沉睡在此,或许需要特定的条件(如四块碎片接近并产生强烈共鸣)才能唤醒现世。萧胤的仪式可能计划在某个特定时刻才启动它,但陈远不顾一切的爆发,阴差阳错地将其提前逼了出来!
就在水晶控制台完全现身的刹那,空中,萧胤那由光影构成的巨大投影,猛然间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仿佛平静水面被投入巨石。那张枯槁如古树皮的脸上,一直维持的冰冷、威严、掌控一切的神情瞬间崩解。深陷的眼窝中,那如冷电般的目光先是凝固,随即被巨大的错愕与难以置信所取代,甚至隐约夹杂着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惊怒。
“不可能……” 他的声音不再恢弘平静,而是带上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和尖锐,“未至时辰,未聚全镜,未行血祭……尔等蝼蚁,安敢……安能提前唤醒‘枢机’?!”
他的投影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明灭不定,显示出其内心的滔天巨浪。显然,陈远这误打误撞、以生命力和碎片能量为代价的强行共鸣,彻底打乱了他谋划千年的、精密到分秒的步骤。控制台的提前现身,意味着变数,意味着他不再能完全掌控局面。
陈远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看着那光芒流转的水晶控制台,又看向空中失态的萧胤投影,染血的嘴角竟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误打误撞也好,拼命一搏也罢,至少,他们撕开了这千年阴谋看似固若金汤的外壳,看到了其真正核心的一角。接下来,就是要在这控制台上,与这千年老鬼,做最后的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