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停滞带来的余波在地宫中持续回荡,那一声饱含怒意的咆哮与太子的惊问尚未散尽,更深的异变已然发生。
在众人前方,地宫中央区域边缘那面浑然一体的岩壁——其上雕刻的狰狞兽首在紊乱的星轨光芒中显得愈发栩栩如生——突然自内部传出沉闷的“嘎吱”声。这声音初时细微,随即迅速扩大,仿佛有某种沉睡千年的巨兽正在岩层深处伸展筋骨。岩壁表面,细密的尘土簌簌落下,沿着兽首浮雕的沟壑滑落。
“退后!”陈远厉声喝道,本能地将苏清月和阿青护向身后。赵虎横刀在前,仅存的几名亲卫迅速结成防御阵型。
就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岩壁正中,一道笔直的裂痕毫无征兆地显现——它并非自上而下或自左而右的普通裂缝,而是仿佛被一柄无形的神剑精准劈开,边缘光滑得诡异。裂缝初现时仅如发丝,下一刻便扩张至指宽,幽暗的光从缝隙中渗出。
紧接着,沉重的轰鸣淹没了所有声音。整面岩壁,高逾五丈,厚不知几许,竟如同两扇被无形巨手推开的门户,缓缓向两侧滑移!岩石与岩石摩擦的声响刺耳至极,像千万根铁钉在石板上刮擦,让人牙酸。滑开的过程滞涩而不均匀,不时有碎石从门楣处崩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显然,这扇门的枢纽机关早已被岁月锈蚀,又或者它的开启本就依赖于星轨运转提供的某种能量或振动频率——此刻星轨虽被强行停滞,但之前的运转已积累了足够的“势”,恰好触发了这最后的机关。
随着门户渐开,一股更为古老、更为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不是上层地宫那种混合了水银、矿物和血腥的怪异气味,而是纯粹的、泥土深处的阴冷潮气,混杂着岩石经年累月散发的微腥。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另一座宏伟大殿,而是一条几乎垂直向下的巨大阶梯!
阶梯以整块整块的青黑色条石砌成,每一级都宽达丈余,深可容三人并肩。条石表面布满岁月磨蚀的痕迹,边缘圆钝,石缝间生着厚厚的、湿滑的暗绿色苔藓,几缕不知源头的地下水顺着石壁缓缓渗下,在阶梯边缘汇聚成细流,无声地流向黑暗深处。阶梯的坡度极陡,一眼望去,只见层层叠叠的石阶延伸向下,没入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一条通往九幽地府的巨型滑道,只是看着便让人心生眩晕。
然而,比这幽深阶梯更先攫住所有人感官的,是门洞开启后汹涌而出的能量波动!
如果说上层地宫星轨的能量如同狂躁的江河,那么此刻从阶梯深处涌出的,便是浩瀚而深邃的海洋!那是更加精纯、更加本源的轩辕镜之力,磅礴如地脉奔腾,却又因某种外力的强行干预而显得躁动不安。这股力量形成近乎实质的波纹,掠过皮肤时带来灼热与冰寒交织的刺痛感,空气在能量冲刷下发出低频的嗡鸣,震得人胸腔发闷。陈远怀中的三块碎片瞬间变得滚烫,剧烈震颤着,几乎要挣脱束缚破衣而出!强烈的共鸣在他脑中化为尖锐的呼啸,碎片对下方同源的渴望、对某种危险临近的警告、以及对完成使命的催促,种种情绪交织成汹涌的潮水,冲击得他眼前发黑,不得不以莫大的意志力才勉强站稳。
与此同时,阶梯下方的黑暗深处,隐约的景象开始浮现:几点晃动的火光,如同幽冥鬼火,在极远处摇曳;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凌乱回荡,夹杂着金属甲片碰撞的铿锵声、压低嗓音的急促呼喝——下面的人显然被星轨的突然停滞和这意外开启的门户惊动了,正在匆忙调整部署。
陈远咬紧牙关,五指深深陷入掌心,以痛楚对抗着能量与碎片共鸣带来的双重冲击。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淬火的利刃,刺向那吞噬一切的阶梯入口。
“最后一块碎片,”他的声音因竭力压制波动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敲在每个人心上,“就在下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伙伴们或染血或苍白却同样坚定的脸庞。
“萧胤,兀术,太子……他们都在下面。”陈远深深吸了一口那冰冷而灼热的空气,“现在,通道打开了。”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却重若千钧。它意味着短暂的喘息结束,意味着最终的战场已经铺开在脚下,意味着一切疑惑、筹划、牺牲,都将在这条阶梯的尽头,迎来无可回避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