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包裹着身躯,耳畔只剩下自己沉闷的心跳与水流搅动的汩汩声。陈远与赵虎一前一后,如同两条沉默的游鱼,在幽暗的湖水中奋力前行。洞口狭窄,边缘粗糙的岩石几乎擦着他们的身体,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手中的密封油灯只能照亮前方尺许之地,光芒在浑浊的水中艰难穿透,映出前方似乎永无止境的黑暗。
陈远紧握着怀中的碎片,那清晰的共鸣是他唯一的指引。他能感觉到,每前进一分,那呼唤便强烈一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与之共振。赵虎紧随其后,这位经历过无数风浪的汉子,此刻也全神贯注,肌肉紧绷,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未知危险。
洞口初入时极为狭窄,仅能容一人勉强通过。他们手脚并用,在冰冷的岩石和滑腻的水草间艰难挪动。湖水在这里似乎变得更加粘稠,阻力增大,仿佛这古老的洞穴本身在抗拒着外来的闯入者。向前延伸了约数丈距离,陈远敏锐地察觉到,脚下的坡度开始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向下或平行,而是隐隐向上倾斜!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他回头,向赵虎打了个手势。赵虎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两人更加小心,沿着这向上的斜坡继续潜行。水流的方向似乎也变得微妙,不再是从身后推来,而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力,引导着他们向上。
又前行了一段,黑暗依旧浓重,但陈远感觉到头顶的水压似乎在减弱。他试探着,慢慢向上浮起。手中的油灯光芒开始剧烈晃动,水波的阻力变小。紧接着——
“哗啦!”
一声轻响,打破了水下的死寂。陈远的头部猛地冲破了水面!
刹那间,感官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沉重的水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旷感。冰冷刺骨的湖水变成了没膝的、带着凉意的积水。耳边不再是水流声,而是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水珠从发梢滴落,敲击在水面上的清脆回音。
他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股浓重的、陈腐的水汽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沉淀了千年的古老尘埃的气息。这空气并不清新,甚至有些憋闷,但确确实实是可以呼吸的!
他迅速抹去脸上的水渍,举高了手中的油灯。
光芒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眼前的一切让紧随其后冒出水面、正在剧烈咳嗽的赵虎,瞬间忘记了呼吸,硬生生将后续的咳嗽压了回去,化作了一声极低、却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抽气声。
他们身处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空间之中。
脚下是冰凉刺骨的积水,深度刚过膝盖。但抬头望去,目力所及之处,竟是高达数丈、由天然岩石构成的穹顶!穹顶并非完全光滑,上面垂落着一些如同石笋般的钟乳石,在油灯光芒的映照下,反射着湿漉漉的微光。空气虽然能呼吸,却带着一股万年密封后突然接触外界的沉腐感。
目光平移,巨大的、需要数人合抱的粗壮石柱,如同沉默的巨人,巍然耸立,支撑着这片不可思议的地下空腔。石柱上雕刻着早已模糊难辨的古老纹饰,依稀能看出火焰、星辰以及一些奇异生物的轮廓,风格古朴而苍劲,绝非当代乃至近古所有。
四周的墙壁并非天然岩壁,而是经过了人工的精心修凿,平整宽阔,上面覆盖着大面积的壁画与密密麻麻的符文。尽管被千年水汽严重侵蚀,色彩剥落,线条模糊,但那宏大的布局、恢弘的气势,依旧扑面而来,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神秘。
这里……分明是一座沉入湖底的、古老而宏伟的祭祀殿堂!
它仿佛在某个遥远的年代,因为剧烈的地质变动,或许是山体滑坡,或许是湖床塌陷,而整体沉降,被镜湖的波涛彻底吞没。然而,造化之奇,又让它巧妙地保留了这一方未被湖水完全侵占的“洞天”,一个隐藏在深渊之下的、凝固了时光的奇迹。
赵虎环顾四周,饶是他走南闯北,见识过无数奇景险地,此刻也不由得心生敬畏,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大人……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湖底下……怎会有如此……如此……”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已经超出了寻常古墓或遗迹的范畴,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神话场景,突兀地呈现在了现实之中。
陈远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巨大的石柱,斑驳的壁画,以及那深邃的、不知通往何处的殿堂深处。怀中的轩辕镜碎片此刻温顺地贴着他的胸口,但那持续传来的、与整个空间隐隐共鸣的脉动,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这里,”陈远的声音在这空旷寂静的地下殿堂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洞悉的沉静,“就是一切的答案之一。我们找到的,不只是碎片,更是一段被湖水埋葬的历史。”
他的心跳,与碎片的共鸣,与这古老殿堂沉睡的呼吸,似乎正逐渐同步。探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