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石室在夜色中如同被遗忘的孤岛,唯有中央跳动的篝火映照出陈远紧绷的身影。兀术萨满那无孔不入的精神威压,已从最初的威吓试探转变为更具侵略性的渗透。它不再仅仅是沉重的负担,更像万千缕带着冰碴的阴风,钻进意识每个缝隙,试图冻结思维、瓦解意志。
那些低语变得愈发清晰具体,甚至模仿起他记忆深处最牵挂的声音。时而化作苏清月带着泣音的呼唤:“顾大哥,回来吧……京城需要你……”;时而变成赵虎粗犷却透着绝望的怒吼:“大人,走啊!别管我们!”;甚至模拟出阿青濒死的哀鸣。与之对应的幻视也愈发酷烈,他看见驿站被狼卫攻破,伙伴们的鲜血染红沙地;看见京城皇城司大牢里,萧景琰面对“通敌铁证”时失望冰冷的眼神。
这些精心编织的幻象,精准狙击着他情感的软肋。陈远额角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依靠痛感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知道,一旦心神被恐惧或愧疚吞噬,自己的意识便将沦为对方随意涂抹的画布。
他不再满足于被动固守。意识深处,他依照苏清月所授法门,将呼吸调整得绵长如丝,想象自身化为亘古磐石,任浪潮拍击巍然不动。同时,他主动沟通怀中两块碎片。“镜躯”提供着坚实厚重的能量基座,如同大地;“镜瞳”则绽放出穿透迷雾的澄澈光华,如同指路明灯。两者能量在他引导下水乳交融,不再散逸防御,而是缓缓凝聚、塑形——
一柄无形无质,却凝聚着他全部理性、求索意志与守护信念的“精神之剑”,在他识海中骤然成型!剑身流淌着碎片纯净的乳白光泽,剑锋则闪耀着现代科学赋予他的逻辑锋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但在常人无法感知的层面,一场凶险的搏杀已然爆发。陈远的“精神之剑”悍然劈出,斩向那缠绕而来的黑暗潮汐!剑光过处,蛊惑的低语如冰雪消融,恐怖的幻象似镜花水月般破碎。
“嗡——!”
剧烈的震荡在陈远脑髓深处炸开,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反噬的剧痛席卷而来,眼前骤然漆黑,耳中嗡鸣不止,几乎瞬间切断了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他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又被强行咽下。身形晃了晃,却凭借一股不屈的意志力,如风中劲竹般顽强挺住,未曾倒下。
与此同时,他怀中碎片感应到宿主危机,自发嗡鸣,荡开一圈柔和而坚韧的纯净光晕,如同涟漪般扩散,将残余的精神侵蚀之力勉强推开尺许,为他争得一丝喘息之机。
数十里外,篝火旁盘坐的兀术萨满干瘦的身躯猛地一晃,脸上繁复的图腾油彩似乎都黯淡了一瞬。他倏然睁开双眼,浑浊的眼底第一次掠过难以掩饰的惊异。他感受到自己精心编织的精神罗网,竟被一股兼具异世锋锐与此世本源的力量强行撕裂。
“竟能凝念成锋,反斩吾之魂丝……”兀术指节微微发白,低声自语,那沙哑的声音中除了震惊,更燃起一团炙热的火焰,“不愧是……天命所归的‘钥匙’。对圣镜本源之力的契合,远超预估。”
这初次隔空交锋,陈远凭借碎片神力与自身坚不可摧的意志,险之又险地守住了灵台清明。然而,他浑身如同刚从水中捞出,虚脱感如潮水涌来。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仅仅是兀术远程的一次试探性攻击。若待其真身降临,面对面施展那深不可测的玄狼秘法,其所带来的精神冲击,又将恐怖到何等地步?
前路,依旧晦暗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