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官署时,夜已深了。细雪不知何时又悄然飘落,在青石板上铺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发出窸窣的轻响。官署那两扇略显斑驳的木门在他们身后合拢,将外界刺骨的寒意与窥探的目光暂时隔绝。
书房里,炭盆中的火苗只剩几点暗红,奄奄一息地闪烁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冷的寂寥。陈远默不作声地走到炭盆边,用铁钳小心地拨开灰烬,添上几块新的银炭。橘红色的火星随着他的动作噼啪炸响,欢快地跳跃起来,一股暖意伴随着微弱的松木香气缓缓扩散,短暂地驱散了盘踞在屋角的阴寒。
赵虎不用吩咐,已走到那张宽大的梨木书案前,利落地铺开一张上好的宣纸,又从多宝阁上取下一方歙砚,注水,拿起那截用了一半的松烟墨条,沉稳而均匀地研磨起来。墨条与砚台接触,发出细密绵长的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某种仪式的序曲。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常年混迹江湖磨砺出的、与外表不符的专注与耐心。
陈远没有坐下,他负手立在窗边,看似在凝视窗外庭院中那棵在风雪中摇曳的老槐树模糊的轮廓,实则脑海中正飞速回放着周炳那惊恐万状、断断续续的描述,每一个细节都被他反复咀嚼。那个买家的形象,正随着赵虎研墨的声音,在他脑中逐渐勾勒、清晰。
墨已成,色泽乌亮润泽。赵虎放下墨条,换上一支削尖的炭笔,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锐利而凝聚。
面容普通,无明显特征,方脸,浓眉,单眼皮,但眼神锐利,像鹰隼,带着股浸到骨子里的狠劲儿... 赵虎一边低声复述着周炳那带着恐惧颤音的描述,一边喃喃自语,手中的炭笔已然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发出稳定而流畅的声响。那声音不同于研墨的绵长,带着一种果断的力道。
笔尖如游龙,在纸上游走。先是刚毅的下颌线条,然后是宽阔的额头,粗重的眉毛,一双不大却透着冷光的眼睛渐渐显现——那眼神被赵虎刻画得极为传神,平凡的五官因这双眼睛而骤然变得危险起来,仿佛能穿透纸张,直视人心。一个面容平凡、丢进人海就难以辨认,却偏偏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沙场淬炼出的精悍、冷厉之气的男子形象,迅速在赵虎笔下变得丰满、立体,跃然纸上。
当画像的主体完成,赵虎的笔锋顿了顿,他抬眼看了陈远一眼。陈远不知何时已转过身,目光沉静地落在画纸上,微微颔首。赵虎会意,深吸一口气,将笔锋移向画像男子的右耳后区域。他的动作变得更加谨慎,下笔轻而准,用细密的线条,仔细地勾勒、填充——一个仰天长啸、线条粗犷狂放、每一根毛发都仿佛贲张着野性与力量的青黑色狼头刺青,逐渐呈现出来。那狼头栩栩如生,眼神凶戾残暴,獠牙森然,仿佛随时会破纸而出,发出令人胆寒的嗥叫,择人而噬。
最后一笔落下,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空,骤然凝固、沉重。炭笔从赵虎指间轻轻放在砚台旁,发出的一声轻响,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陈远放下手中那盏早已凉透的茶盏,白瓷底托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他起身,缓步走到书案前,双臂撑在冰凉的桌沿,身体微微前倾,如同锁定猎物的苍鹰,久久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张已然完成的画像。他的目光锐利得似乎要穿透薄薄的宣纸,直抵那虚幻形象背后隐藏的、活生生的、危险的实体。
玄狼族——净海临死前那充满不甘与恶意的呓语北望玄狼,那原本有些虚无缥缈的四个字,此刻竟以如此直接、如此嚣张、如此具象化的方式,再次蛮横地撞入他的视野,带着铁与血的气息!他们不仅真的潜入了京城,潜伏在天子脚下,而且还在如此系统性地、有目的性地、不惜重金地搜购一切与那诡异符号相关的古物!这种有条不紊、目标明确、近乎偏执的搜寻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巨大的、不为人知的图谋?那面破碎的、牵连着他穿越之谜的轮回镜,对这些来自北方苦寒之地的狼族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力量的源泉?是征服的象征?还是……开启某种更大恐怖的钥匙?
无数疑问如同冰水下的暗流,在他心底汹涌盘旋。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发出稳定而压抑的笃、笃轻响,这微小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清晰地映照出他内心此刻的波涛汹涌与极度不平静。
窗外,北风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呜咽呼啸,声音凄厉,卷着雪沫扑打在窗纸上,发出密集的声。那风声穿过厚厚的窗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不再仅仅是寒冬的奏鸣,更像是一声声来自遥远北方草原的、带着血腥与杀伐气息的、若有若无的狼嚎,带来一种沉重而无形的压迫感,紧仅攫住了书房内每一个人的心神。
夜色,因此而更加深沉。回到官署时,夜已深了,炭盆里的火苗微弱,奄奄一息。陈远默不作声地添了几块新炭,橘红色的火星噼啪炸响,短暂地驱散了些许寒意。赵虎不用吩咐,立即铺开宣纸,熟练地研墨,书房内只听得见墨条与砚台摩擦的细微声响。他要根据周炳的描述,将那个神秘的买家画出来。
面容普通,无明显特征,方脸,浓眉,但眼神锐利,带着股狠劲儿...赵虎一边回忆着周炳那带着恐惧的描述,一边喃喃自语,手中的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流畅地勾勒着。很快,一个面容平凡、丢进人海就难以辨认,却偏偏透着一股子精悍、冷厉之气的男子形象跃然纸上。当赵虎用笔锋在画像男子右耳后,仔细地添上那个仰天长啸、线条粗犷、充满野性的青黑色狼头刺青时,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凝固了。那狼头栩栩如生,眼神凶戾,仿佛要破纸而出,择人而噬。
陈远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走到案前,双臂撑在桌沿,身体前倾,久久凝视着那张画像,目光锐利得似乎要将其穿透。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叩击着,发出有节奏的轻响,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玄狼族——净海临死前那充满恶意的呓语北望玄狼,竟以如此直接、如此嚣张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们不仅真的潜入了京城,还在如此系统性地、有目的地高价收购一切与那诡异符号相关的古物!这种有条不紊、不惜代价的搜寻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巨大的图谋?那面轮回镜,对他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窗外,北风依旧在呜咽呼啸,声音凄厉,仿佛来自遥远北方的、带着血腥气的狼嚎,穿透厚厚的窗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