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只维持了不到一天。
次日深夜,当值夜的狱卒脚步声远去,牢房通道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鼾声和梦呓偶尔响起时,陈远突然被一阵极细微的、金属摩擦锁孔的声音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收缩。黑暗中,他看到自己牢门的铁锁正在被一把非制式的、形状古怪的钥匙悄无声息地打开。紧接着,木栅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三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溜了进来,又迅速将门虚掩上。
借着气窗透入的微弱月光,陈远看清了为首之人——正是那个满脸横肉的凶恶牢头!他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魁梧、面目陌生的狱卒,三人手中都握着短棍和绳索,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顾大人,”牢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看来你这几天过得挺滋润啊?还有人给你送纸笔?怎么,还想写状子翻案不成?”
陈远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对方选择了夜深人静之时,动用非当值的心腹,这是要下死手!所谓的“上面关照”,在诏狱底层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面前,有时显得如此苍白。
他迅速评估形势:一对三,对方有武器,自己戴着手铐脚镣,身体虚弱,硬拼绝无胜算。呼救?深更半夜,谁会来?就算有人听见,恐怕也只会装作不知。
“你们想干什么?”陈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站起身,镣铐发出沉重的哗啦声。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机。
“干什么?”牢头狞笑一声,一步步逼近,“送你早点上路!省得三天后还要劳烦刽子手大哥动手!”他挥了挥手,身后两名狱卒立刻左右包抄过来。
“是太子那边的人让你们来的?”陈远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让三人的动作瞬间一滞。
这是他根据顾云记忆碎片和冯老隐约的提示,做出的最大胆的猜测!顾云被构陷,很可能牵扯到皇子间的党争。而敢于无视“上面关照”动手,说明指使者地位极高,且与“上面”是对头。
牢头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随即被更深的狠厉取代:“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动手!”
就在两名狱卒扑上来的瞬间,陈远动了!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跨出一步,虽然带着脚镣步伐蹒跚,但气势惊人。他利用起身时悄悄抓在手里的一把混合着污垢和霉变的潮湿稻草,猛地向冲在最前面的狱卒脸上扬去!
“啊!”那狱卒猝不及防,被污秽之物迷了眼睛,下意识地伸手去揉。
与此同时,陈远的身体借着前冲的势头,用带着手铐的双臂,狠狠撞向另一名狱卒的肋部!他瞄准的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肝区。
“呃!”那名狱卒吃痛,闷哼一声,动作慢了一拍。
电光火石之间,陈远已经突破了第一道包围,直面牢头!他知道,擒贼先擒王!
牢头没料到陈远如此悍勇,愣了一下,随即举起短棍狠狠砸下!陈远侧身闪避,但脚镣限制了他的动作,肩头被棍梢扫中,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但他也趁机靠近了牢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速低吼道:“我若此刻死了,你和你背后的人,都脱不了干系!冯老身上的‘东西’,我已经记录在案,呈送上去了!我死,那‘东西’就是你们灭门的铁证!”
“东西?”牢头挥棍的动作猛地僵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的神情。他显然知道冯老身份特殊,但“东西”具体指什么,他似乎并不完全清楚,但这模糊的威胁,结合陈远之前展现出的诡异能力,足以让他心生忌惮!
陈远赌的就是这一点!赌对方不清楚冯老的具体秘密,赌自己那份验伤记录中关于“皮下异物”的推断,足以形成一个致命的、信息不对称的威慑!
就在牢头愣神的刹那,陈远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向他的胸口!牢头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后退,绊到了地上的稻草堆,摔了个四脚朝天。
“妈的!杀了他!”牢头恼羞成怒,对着另外两个刚刚缓过劲来的狱卒吼道。
但经过这一番搏斗和恐吓,那两名狱卒也有些犹豫了。他们看着倒在地上的牢头,又看了看虽然狼狈却眼神凶狠如狼的陈远,以及他口中那不知真假的“灭门铁证”,一时竟不敢上前。
通道尽头,突然传来了由远及近的、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是巡夜的守卫换班的时间到了!
牢头脸色大变,狠狠地瞪了陈远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算你走运”!他迅速爬起身,对着两名手下低喝一声:“走!”
三人如同来时一样,迅速消失在黑暗的通道里,虚掩的牢门被轻轻带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远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破烂的囚服。肩头的疼痛和手腕脚踝被镣铐磨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都比不上劫后余生的心悸。
他赢了这一局,用勇气、急智和信息的威慑,暂时逼退了死神。但他知道,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恐怕就不会这么容易过关了。
他抬头望向气窗外那轮冰冷的月亮,心中充满了紧迫感。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他等不到三天后的法场,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阴暗的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