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逸“动手”二字刚出口,鲁智深已然暴起!
他如离弦之箭,身形前冲,右腿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踹出!
目标直指那伸着手指、刚喊出“一”的都头!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焦黄脸的都头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炮弹般倒飞出去!
他身后几名躲闪不及的厢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人肉炮弹”砸得滚作一团,兵器脱手,惨叫着跌倒在地。
一旁的副都头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敢公然袭击州衙的官兵!
眼见鲁智深转身从马车上一把抽出那柄寒光闪闪的沉重长戟,他吓得魂飞魄散,
慌忙缩回厢兵队伍中,抽出腰刀色厉内荏地嘶吼:“反了!反了天了!竟敢袭击官差!给我上!格杀勿论!”
十几名厢兵被副都头的吼叫惊醒,虽然心中惊惧,但军令如山,只得硬着头皮,挺起长枪,乱哄哄地朝着鲁智深冲杀过去!
与此同时,赵逸在喊出“动手”的瞬间,便已扭身向马车后方疾奔。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身手对付泼皮无赖尚可,面对这真刀真枪的军阵,唯有依靠鲁智深这尊杀神。
他只想尽快躲到车厢后,不给鲁智深添乱。
然而,就在他奔跑之际,对面厢兵队列中,三名弓手在副都头的命令下已然松开了弓弦!
两支羽箭带着尖啸直奔鲁智深而去,还有一支,却阴狠地射向赵逸的后心!
鲁智深挥戟如轮,“铛!铛!”两声脆响,精准地将射向自己的两支箭磕飞。
眼角余光瞥见第三支箭射向赵逸,距离已远,救援不及,他只能急吼出声:“贤弟小心背后!”
赵逸闻声猛一回头,瞳孔骤然收缩!那支夺命箭镞带着死亡的寒光,已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猎豹般从旁侧猛扑过来!
是吴启!他死死抓住赵逸一只胳膊,用尽全力向旁边狠狠一拽!
“噗嗤!”
赵逸被巨大的力量带倒,重重摔在马车轮子后面。
几乎是同时,他感到左肩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传来!
“师叔别动!你左肩中箭了!”吴启的声音带着惊惶,他急忙扶住赵逸,让他侧身靠住车厢壁,避免二次受伤。
车前的厮杀声异常激烈,但结束得也极快。
伴随着几声短促的惨呼和兵刃交击的铿锵,很快便只剩下满地痛苦的呻吟。
鲁智深高大的身影提着滴血的长戟,大步流星地赶了回来。
看到赵逸肩头的箭羽,鲁智深脸色一沉,蹲下身仔细查看伤口。
片刻后,他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万幸!射箭的弓手力道不足,箭簇入肉不深,未伤筋骨,只是皮肉之苦。
待寻个安稳处,取出箭头,敷上金疮药便无大碍。”
赵逸闭目喘息片刻,强忍着肩膀钻心的疼痛,在鲁智深的搀扶下缓缓站起。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那目光已变得冰冷幽深,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连一旁的吴启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推开鲁智深的手,忍着痛,一步步走到马车前方。
目光扫过地上那些仍在呻吟哀嚎的厢兵,最终落在被鲁智深一脚踹晕的都头和那三个脸色煞白的弓手身上。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留下那个都头,还有那三个弓手。其余的…全部杀了。”
鲁智深闻言,高大的身躯明显一震,愕然看向赵逸:“贤弟是说…除了这四个,剩下的这些…都杀了?”
他并非畏惧杀人,而是震惊于赵逸此刻的冷酷决绝。
赵逸转过头,迎上鲁智深震惊而关切的目光,眼神依旧平静无波:“是,都杀了。”
见鲁智深仍有迟疑,赵逸的目光转向了吴启,声音不高,却重若千钧:“吴启,你敢不敢杀人?”
吴启的身体瞬间绷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他看着赵逸冰冷的目光,又看了看地上那些厢兵,眼神中挣扎、恐惧、最后化为一股决然。
他握紧了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刀,指节发白,然后一步一步,沉重地向前走去。
鲁智深看着吴启的背影,再看向赵逸苍白的脸和肩头的箭伤,心中了然。
他并非优柔寡断,而是担心赵逸的身份——朝廷命官,若沾上屠杀官兵的重罪,前途尽毁,甚至要如他当年一般亡命天涯。
他压低声音急道:“贤弟!都杀了必是泼天大祸!
哥哥我亡命惯了无所谓,可你是官身,沾上这等命案,日后如何是好?”
赵逸看着鲁智深眼中真切的忧虑,苍白的嘴角竟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原来这位莽和尚是在担心连累自己。
他摇摇头,声音虽虚弱,却异常坚定:“哥哥放心。凭他们,还连累不到我。
动手吧。”
听到赵逸这斩钉截铁的回答,鲁智深再无顾虑,眼中凶光一闪,提起那柄沉重的长戟,大步跟上了吴启。
惨叫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短促,也更加绝望。
片刻之后,场中除了昏迷的都头,便只剩下三个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弓手。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吴启提着仍在滴血的长刀走了回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眼中布满了血丝,握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他走到赵逸面前,声音有些发紧:“师叔…都…都解决了。”
赵逸看着吴启这副初次杀人后的惊悸模样,忍着肩痛,用没受伤的右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问道:“怕不怕?”
吴启身体一颤,先是用力摇头,随即又缓缓点了点头。
“怕,很正常。”赵逸的声音缓和了些,带着一丝赞许,“没什么丢人的。
但你方才的表现,临危救人,又敢担此重任,已让我刮目相看。
吴启,你很好,我没有看错人。”
说完,赵逸再次推开鲁智深试图搀扶的手。
他咬着牙,无视左肩的剧痛,双脚踩着满地粘稠温热的鲜血,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那三个幸存的弓手。
吴启不敢怠慢,紧紧护卫在侧。
赵逸在其中一个抖得最厉害的弓手面前缓缓蹲下,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刺得对方不敢抬头。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们,不是巡检司的人,对吧?
告诉我,你们是谁的兵?为何在此截杀我?”
那弓手吓得牙齿打颤,语无伦次:“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是…只是奉命协助刘都头拿贼…我…”
他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指向旁边另一个弓手,“是他!刚才是他射的箭!他是我们领头的!他肯定知道!”
赵逸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很好,你暂时可以活命了。”他的目光随即转向那个被指认的弓手头领。
那弓手头领眼神闪烁,强作镇定,声音嘶哑:“我…我若说了,你能饶我不死?”
“当然。”赵逸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保证不杀你。
留着你们,自有用处。否则,你们早就和他们一样了。”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
弓手头领看着赵逸深不见底的眼睛,又看了看一旁杀气腾腾的鲁智深和持刀而立的吴启,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他颓然道:“我们是…孟州兵马都监,张蒙方张都监麾下的厢兵。”
“你们之前在城南快活林酒楼前打伤的那群混混…也是张都监的人。
都监本想借巡检司的手把你们先抓进大牢,再寻机在牢里…结果了你们。”
“可州巡检当时不在衙门,刘都头调不动巡检司的衙役。
张都监只好从城防厢军里调了我们这十几个人,协助刘都头行事。”
“都监吩咐,抓住你们后,直接押送城外的厢军大营,等他回营…亲自处置。”
赵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站起身。
他对吴启吩咐道:“把他们都绑结实了,嘴堵上,塞进马车里。”
吴启应声行动。赵逸转向鲁智深:“哥哥,先寻个僻静的客栈,我得处理这箭伤。”
就在吴启刚把最后一个弓手塞进马车,三人准备动身之际,前方街道的阴影中,突然冲出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那人披散着头发,看不清面容,手中紧握着一柄朴刀,刀身上赫然沾染着新鲜的血迹!
他速度极快,带着一股彪悍凶狠的气息,直扑三人而来!
鲁智深反应神速,怒喝一声:“贼子敢尔!”抄起地上的青龙戟,如一道狂风般迎面冲了上去!
他借着冲势,猛然高高跃起,双手紧握戟杆,那沉重的青龙戟携着开山裂石之威,撕裂空气,朝着来人当头狠狠劈下!
来人显然没料到对方攻势如此凶猛暴烈,前冲之势骤然一顿!
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一戟,他不敢怠慢,急忙将手中朴刀横举过头顶,运足全身力气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街巷!火星四溅!
巨大的力量从戟上传来,那汉子只觉得双臂剧震,虎口瞬间崩裂,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让他再也握不住刀柄!
“嗖!”那柄朴刀脱手飞出,远远地摔落在数丈外的石板路上。
汉子反应也是极快,在朴刀脱手的瞬间,就势一个贴地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戟锋余威。
他翻滚到一具厢兵尸体旁,顺手抄起尸体旁掉落的一杆长枪,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长枪一抖,枪尖寒芒吞吐,
指向鲁智深,摆开了严密的防守架势,眼神凝重无比。
鲁智深一击未能得手,稳稳落地,横戟于前。他脸上那惯常的粗豪神情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惕。
他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陌生刀客(如今已是枪客),心中凛然:
方才那蓄势一击,竟被对方硬生生接下(虽然丢了刀),此人的力量与反应,绝非等闲!
他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家伙,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其身手,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两人相隔数步,凛冽的杀气在空气中碰撞,一场恶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