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瞧我这记性!”张栋一拍脑门,赶紧把旁边穿绯红官袍的那位拉过来,“孙孺,字子恒,大理寺少卿。”
赵逸心头一跳——从五品的大理寺少卿!这官位可了不得!他连忙躬身行礼:“下官拜见孙少卿!”
孙孺嘴角努力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庆知不必多礼。”
“子恒兄啊!”张栋一边拽着他往屋里走,一边数落,
“你这笑,能不能自然点儿?活像在大理寺审犯人似的!”鲁达几人一看,也赶紧站起来行礼。
“坐坐坐!都别拘着,这儿又不是衙门!”张栋大手一挥,自己当仁不让地坐了主位。
孙孺没什么表情,顺势在他旁边坐下。
看大家还站着有点局促,张栋立刻指着孙孺埋怨:“都怪你!穿这么一身官袍来吃饭,看把大家紧张的!”
孙孺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说:“张员外郎请客,没个请帖,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直接在大理寺门口把我‘截’了来,现在倒怪我没换衣服?”
“哈哈……哈哈哈!”众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栋浑不在意地摆手:“咱俩谁跟谁啊?吃顿饭还要那些虚礼干嘛!”
这一通说笑,气氛轻松不少,大家也都坐下了。
“庆知老弟,”张栋指着孙孺,一脸自豪,“子恒兄跟我是同年进士!
当年他可是名列前茅,差点就中三鼎甲!厉害吧?”
赵逸连连点头,心想难怪年纪轻轻就能穿绯袍。
孙孺却无奈地摇摇头:“三鼎甲又如何?如今见了你张岳山,当年的状元怕也得行礼。
我这少卿的位子,要不是你‘让’出来,也轮不到我坐。”
赵逸眼睛一亮,嗅到点内情:“岳山兄,孙少卿这话是……?”
“唉!老提这干嘛!”张栋想糊弄过去。
孙孺可不含糊,直接揭底:“当初我当上少卿,还挺感激你。
后来才琢磨明白,敢情是你张岳山瞄上了吏部尚书左选郎中(文左郎)的好位置,舍不得动窝,才把我从刑部郎中‘顶’上来的!”
张栋立刻捂住胸口,装作受伤:“子恒!你这可太没良心了!
从五品的少卿啊!不是亲兄弟我能让给你?”
赵逸一脸疑惑:“岳老哥,这左选郎中中比大理寺少卿还好?”
他记得如烟说过,各部郎中应该是正六品。
孙孺解释道:尚书左选郎中,可是实打实的从五品!
更是大宋五品官里最有实权的!
至于你这位岳山老哥,”他指指张栋,“别看他挂着‘员外郎’的名头,那也是正六品,跟别的部郎中一样大!”
赵逸恍然大悟:“我说老哥你在吏部怎么那么吃得开!原来是深藏不露啊!”
张栋还没接话,孙孺又补了一句:“深藏不露?他月底就要接任左选郎中了,这事儿还瞒着我呢!”
“你怎么知道的?!”张栋吃了一惊。
孙孺带着点小得意:“兄弟我好歹是个少卿,尚书省里还没几个相熟的?这点消息还打听不到?”
张栋嘿嘿一笑,搂住孙孺肩膀:“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惊喜?”孙孺撇撇嘴,“我看你是想看我月底凑不齐贺礼出丑吧!”
“哈哈哈!”张栋拍着桌子大笑,“谁让你整天板着张脸?
别人想给你送礼都吓得绕道,全堆我这儿了!靠那点俸禄养家,不容易吧?”
“俸禄加职钱,一月五十两,朝廷待臣子不薄了。”孙孺平静地说。
赵逸心里咂舌:“五十两!这搁现代也是高薪了!”
“好了好了,吃菜吃菜!”张栋招呼道,“今儿我庆知老弟可是破费了,这一桌,少说也得二十两银子吧?”他夹了一筷子菜。
吴启拿着筷子的手一抖——*二十两?!师叔给他的二十两生活费,他可是打算熬半年的!
孙孺尝了两口,放下筷子叹道:“如今军备废弛,冗官耗蠹,民生艰难,国库空虚。
我等却在此宴饮……”语气里带着自嘲。
张栋脸色也严肃起来:“子恒,我张岳山岂会不知?
去年我上书吏部,请求严查全国官员,罢黜那些不干事的!结果呢?
被尚书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吴侍郎力保,别说升郎中,我这员外郎都悬了!”
他仰头喝干杯中酒,叹口气,“所以啊,不往上爬,就算有救国良策,也是空谈!”
赵逸不禁肃然起敬——原以为是个官油子,没想到是个有抱负的!
“庆知,”张栋从怀里掏出三份文书递过去,“你远行在即,老哥送你点小东西。
喏,三份空白的从八品‘秉义郎’武官告身,填上名字就行。
就是个虚衔,没实职,但出门在外,多个官身方便些。”
孙孺在旁边补充道:“小使臣罢了,不值钱。
这级别的武官,花点钱托托关系就能弄到。”
“那…小弟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赵逸赶紧揣进怀里,眼珠一转,又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双手递上:
“老哥月底高升,小弟怕是赶不上了。这点心意,务必收下!”
张栋一愣:“老弟,你这…是要贿赂你哥?”
赵逸一脸诚恳:“老哥不嫌我官小,认我做兄弟。兄弟之间,通点财不是应该的?”
“啧啧,官还没上任,出手就这么大方,老弟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张栋感慨,随即摆手,“心意领了,钱你收好!老哥不缺。要不…你问问孙子恒?
他可是养着一大家子人,手头紧!”他促狭地朝孙孺努努嘴。
孙孺顿时尴尬:“非亲非故,我怎能收庆知的钱?”
话音刚落,赵逸“唰”地离席,一个标准的躬身大礼:“小弟赵逸,拜见子恒大哥!”
空气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逸身上。
张栋嘴角直抽抽:“又来了!又来了!子恒兄,现在知道我这位兄弟是怎么‘拜’来的了吧?”
孙孺脸上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心里估计在天人交战:认吧?显得我贪财!不认吧?又驳了张栋面子!
赵逸也反应过来,飞快地把银票塞回袖子里:“小弟是真心仰慕兄长,想结个兄弟之谊!不知子恒兄意下如何?”
孙孺见那“烫手山芋”没了,明显松了口气,赶紧点头:“庆知贤弟!”
张栋捂着脸直乐:“这小子,顺杆爬的本事一流!以后跟他打交道,可得留个心眼儿!”
孙孺刚端起茶杯想喝口茶压压惊,赵逸又开口了:“子恒兄,小弟还有一事相求!”
孙孺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这刚认了哥哥,就要支使上了?”张栋赶紧低头,假装研究桌布的花纹。
赵逸连忙把鲁达那案子简单说了一遍。孙孺开始听着没太在意,后来越听越认真。
听完,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鲁达:“按律,即便是失手杀人,罪不至死,也当判刺配流放,服苦役三年!”
鲁达和林冲的脸色一下子绷紧了,紧张地看向赵逸。
张栋赶紧瞪了孙孺一眼:“喂喂,这儿又不是你大理寺!庆知是让你帮忙想辙,不是让你宣判!”
孙孺面色缓和了些,点点头:“嗯…不过按大宋律法,非十恶死罪,可用铜赎刑。”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张栋笑道:“这不就结了!赵老弟,快把银子给子恒,让他去办!”
赵逸赶紧把刚才那沓银票双手奉上。孙孺接过来数了数,抽出大约一半想递回去。
赵逸连忙挡住:“兄长若真认小弟,这钱就请收下,莫再推辞。”
“拿着吧拿着吧!”张栋挤眉弄眼,“月底老哥我升官的贺礼钱这不就有了!”
孙孺一脸无语:“合着我厚着脸皮收下这钱,转一圈还是给你张岳山预备的?”
“砰砰砰!”急促又猛烈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屋内的对话。
“林教头!府里……府里出事了!”门外传来焦急万分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