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朔安然返回慈云寺的消息,如同春风般瞬间驱散了沈未央眉宇间的阴霾。她亲自迎出禅院,见他虽风尘仆仆,衣衫被山林枝杈划破几处,但眼神清亮,气息沉稳,显然此行虽有波折,却并无大碍,那颗高悬数日的心终于彻底落回实处。
她将他引入禅房,屏退左右,亲自斟上热茶。动作间,藕荷色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手腕。她将茶盏轻轻推至陈朔面前,抬起眼眸,目光如水,蕴含着未尽的话语与深藏的关切。
“先生平安归来,未央便放心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柔,“山中……可还顺利?”
陈朔接过茶盏,指尖感受到瓷壁传来的暖意,也感受到她目光中的重量。他略一沉吟,决定将部分实情相告,毕竟后续行动或许仍需沈家助力。
“托夫人洪福,此行确有收获。”他放下茶盏,神色郑重,“那‘水月镜阁’之秘已然解开,其并非藏宝之地,而是一处传承之所。陈某侥幸,得前人遗泽,获赠些许观测推演之术。”
他没有提及具体传承内容,但沈未央何等聪慧,立刻明白这“观测推演之术”绝非等闲,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异与欣喜。她深知陈朔本就身怀异术,如今再有奇遇,自是好事。
“此外,”陈朔继续道,“根据传承所示,那前朝‘观星台’的核心遗址,位于紫金山深处某处,其中可能藏有与‘玲珑匣’相关的具体秘密。我需再入山一趟,查明究竟。”
听到他还要再入险地,沈未央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帕子,指尖微微发白。但她深知此事关乎重大,绝非儿女情长所能阻拦。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运转。片刻后,她抬起眼眸,目光已恢复平日的清明与决断:
“先生既然决意前往,未央自当倾力相助。只是此次,绝不可再如之前那般孤身犯险。”她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未央会挑选一批绝对忠诚、身手敏捷的护卫,伪装成采药人或猎户,分批潜入紫金山,在先生前往‘观星台’的路径周围暗中布防,以为策应。同时,我会动用所有关系,严密监控金陵城内各方动向,尤其是漕运、黑虎帮残党以及……那些可能与外邦势力有勾结的官员富商,确保先生后方无虞。”
她条理清晰,瞬间便勾勒出一张涵盖前方探查与后方维稳的辅助网络。这份缜密的心思与雷厉风行的手段,让陈朔不禁暗自点头。沈未央能以一介女流之身执掌沈家偌大家业,绝非侥幸。
“如此,有劳夫人费心了。”陈朔拱手,诚挚道谢。有沈家这股地头蛇的力量从旁协助,他此行确实能安全顺畅许多。
“先生何必言谢。”沈未央微微垂眸,掩去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声音轻柔却坚定,“未央所做一切,只愿先生……此行顺利,早日平安归来。”
她的话语含蓄,却比任何直白的关切更触动人心。陈朔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那浓密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淡淡阴影,以及微微抿起的、失了血色的唇瓣,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似乎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我会的。”他郑重承诺。
禅房内一时静谧,茶香袅袅,气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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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金陵城,秦淮河畔,一艘不起眼的画舫内。
卞玉京独自坐在窗边,怀中抱着琵琶,却并未弹奏。她望着窗外流淌的河水,眼神有些空茫。今日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南边”的密信,信中的内容让她心绪不宁。那些人的手,伸得比她想象的还要长,要求也愈发急切。
她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陈朔再次入山的消息,她也已知晓。那个男人,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搅动了太多人的棋局。自己这颗棋子,又该如何落子?是继续遵循指令,还是……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夜他立于桥头,凝神听曲的模样。那份于喧嚣中独存的沉静,那份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神……
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底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