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锦瑟居。
烛火在寒夜中摇曳,将沈未央窈窕的身影投在窗棂上。她已换上一身素净的青色常服,柔软的布料贴合着她丰腴不失纤细的身段,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平添几分柔弱。
她坐于小佛堂的蒲团上,面前供奉着一尊白玉观音。纤长如玉的手指捻动着沉香木念珠,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平日里精明锐利的凤眸此刻紧闭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微微颤动,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信女沈未央,别无他求……只愿他……只愿陈朔……平安归来……”她低声祈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往日里她不信神佛,只信自己掌握的力量,可如今,当那个人深陷险境,生死未卜时,她才发现自己是如此无力,只能将渺茫的希望寄托于这虚无缥缈的祈求。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陈朔的身影。他立于梅林中沉静分析的模样,他接过软甲时郑重的眼神,他替她拭泪时生涩的温柔……每一种回忆都让她心头酸涩难当。
“信女愿以十年阳寿,换他此次逢凶化吉……”她喃喃低语,一滴清泪终是忍不住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沿着细腻的脸颊滚落,滴在冰冷的蒲团上,洇开一小团深色。
她知道自己这般模样甚是可笑,若被外人看去,定会惊掉下巴。那个执掌沈家、雷厉风行的沈夫人,竟会为一个男子如此失态。可她控制不住。那份情意,如同藤蔓,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缠绕了她的整颗心,越是压抑,反弹得便越是汹涌。
嬷嬷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添了些灯油,看到夫人这般模样,心中叹息,却不敢打扰,只是默默地将一件厚实的披风轻轻披在她单薄的肩上。
“有消息了吗?”沈未央没有睁眼,声音低哑地问道。
“回夫人,还没有……”嬷嬷低声道,“紫金山范围太大,我们的人还在尽力搜寻,目前只发现了一些打斗的痕迹和……血迹,但无法确定是否是陈先生……”
血迹!沈未央捻动念珠的手指猛地一僵,心口如同被重锤击中,一阵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她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继续捻动念珠,诵经的声音却带上了更深的颤抖。
她不能乱,绝对不能乱。他是那般坚韧顽强的人,定能化险为夷。她在这里徒劳担忧毫无用处,必须稳住心神,继续调动力量,为他铺好可能的退路。
“让我们在码头和陆路准备的人,都打起精神,随时待命。”她睁开眼,眼中虽还有水光,却已重新凝聚起一丝属于沈家家主的坚毅,“再派人,盯紧漕运衙门那些被革职的吏员,还有……悦来客栈,看看他们最近是否与什么特别的人接触。”
“是,夫人。”嬷嬷应声退下。
佛堂内重归寂静,唯有烛火噼啪作响。沈未央重新闭上眼,却再也无法静心。担忧、恐惧、思念,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她的心防。
她只能一遍遍地捻动念珠,一遍遍地低声祈愿,将那无法宣之于口的深情与恐慌,尽数诉与这泥塑的神佛。
长夜漫漫,风雪叩窗。
这一夜,对许多人而言,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