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射场的欢呼还没飘出江南制造总局的院墙,麦华佗就带着马格里钻进了领事馆的马车。车厢里,马格里捂着手腕,怨毒的眼神几乎要淬出火来:“领事先生,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剑铭毁了我们的垄断权,要是让他批量造炮,大清的军工就再也不受我们掌控了!”
麦华佗指尖敲击着膝盖,脸色阴沉得可怕:“急什么?他能造一门炮,难道还能造一百门、一千门?江南制造总局的枪管钢、炮管钢,全靠从大英帝国进口。从今日起,所有运往上海的军工钢材,一律截留!没有钢料,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对着图纸发呆!”
马格里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可他们会不会从其他国家采购?”
“放心。”麦华佗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我已经给各国领事递了话,谁要是敢给江南制造总局供应军工钢材,就是和大英帝国作对。至于大清自己的铁厂……”他瞥了眼窗外,语气满是不屑,“那些土法炼出的铁,脆得像瓦片,连做农具都嫌差,还想造枪炮?”
两人的密谋刚落定,总办衙门里,张御史正拿着一份弹劾奏折,逼李兴福签字:“李总办,剑铭私改洋图、顶撞洋员,已然惹下外交大祸!你若不联名弹劾他,他日朝廷追责,你我都难逃干系!”
李兴福拿着笔的手不停发抖,一边是剑铭造出了强军火炮的希望,一边是守旧派的威逼和列强的施压,他夹在中间,简直要被逼疯:“张御史,剑铭先生是难得的人才,贸然弹劾……”
“人才?”张御史猛地将奏折拍在桌上,“一个来历不明的狂徒罢了!他要是真有本事,怎么连造炮的钢料都要靠洋人?依我看,他就是想借着洋务之名,谋夺军工大权!”
两处暗箭,几乎在同一时间射向剑铭。
第二天一早,负责采购的差役就哭丧着脸冲进车间:“剑铭先生!不好了!从英国运来的军工钢材,在吴淞口被截留了!洋商说……说以后再也不卖给咱们钢料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工匠们的喜悦。刚还围着火炮研究的工匠们,一个个僵在原地。有老工匠急得直跺脚:“没有专用钢料,就算有图纸也造不出炮啊!这炮管要是用普通铁料,开一炮就得炸膛!”
徐寿脸色煞白,拉着剑铭走到一边,声音都发颤:“肯定是麦华佗搞的鬼!他们这是要断咱们的活路啊!”
剑铭眉头紧锁,指尖下意识摩挲着炮身的“中华自强”四个字。他当然知道军工钢材的重要性——前世在抗日战场,就因为缺优质钢材,很多自制的土炮刚用就炸,不少战友都因此丢了性命。这一世,他绝不能让同样的悲剧重演。
“普通铁厂的钢材真的不行吗?”剑铭忽然开口,目光看向车间角落里堆放的一批本土铁料——那是从汉阳铁厂运来的,因为质地太脆,一直被当成废料堆放。
“真不行啊先生。”负责锻造的王师傅摇头叹气,拿起一块铁料递给剑铭,“您看,这铁一敲就有裂纹,别说造炮管,就连造枪托都嫌不结实。汉阳铁厂那边也试过改良,可就是炼不出洋人那种韧度的钢。”
剑铭接过铁料,指尖的青金色仙力悄然渗入。瞬间,铁料内部的杂质分布、晶体结构,都清晰地呈现在他脑海里。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弧度:“不是铁不行,是炼法不对。洋人能炼出优质钢,咱们也能,而且能炼出比他们更好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徐寿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剑铭先生,您……您会炼钢?”
“略懂一些。”剑铭将铁料放在桌上,拿起木炭在地上画了起来,“洋人用的是贝塞麦转炉炼钢法,缺点是脱碳不均,钢料韧度不足。我们可以改良工艺,在转炉中加入锰铁脱氧,再用熟铁包进行二次精炼,这样炼出的钢,韧度和硬度都能超过洋钢!”
他画的炼钢炉改良图简单明了,连火候控制、原料配比都标注得一清二楚。徐寿越看越激动,拍着大腿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加入锰铁脱氧,就能解决杂质过多的问题!”
可兴奋过后,新的难题又冒了出来。王师傅苦着脸说:“先生,道理我们懂了,可咱们没有锰铁啊!这东西只有洋人那边有,他们肯定不会卖给咱们!”
剑铭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处地名:“这是我之前打听的,湖南湘潭一带有锰矿,只是没人知道它的用处,一直被当成废石。咱们派工匠去采矿,再自己炼制锰铁,根本不用求洋人!”
众人这下彻底服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太好了!我们这就去采矿!”“就算不眠不休,也要炼出咱们自己的钢!”
可他们没注意到,人群里有个年轻工匠,眼神闪烁,悄悄退了出去。这人是马格里安插在车间的眼线,见剑铭要自己采矿炼钢,立刻偷偷溜去给马格里报信。
马格里得知消息后,气得差点把茶杯摔了:“这个剑铭,简直是个怪物!连炼钢的法子都懂!”他来回踱步,忽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既然他想采矿,那我就给他添点乱!”
当天下午,剑铭派去湘潭采矿的工匠,刚出上海城就被一群蒙面人拦住。为首的蒙面人手持长刀,语气凶狠:“奉上面之命,不准你们去湘潭采矿!再往前走一步,休怪我们不客气!”
工匠们都是手艺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连连后退。带头的工匠急得大喊:“我们是江南制造总局的人,是去采矿炼钢的,你们是谁?敢拦我们!”
“管你们是谁!”蒙面人一刀劈在旁边的树干上,“总之,不准去湘潭!这是规矩!”
消息传回制造总局,剑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马格里搞的鬼——断供钢材不成,就派人阻挠采矿,摆明了是想把他逼死。
“太过分了!这些洋人简直欺人太甚!”徐寿气得浑身发抖,“我这就去总办衙门,让李总办派兵保护工匠!”
“不用去了。”剑铭拦住他,眼神冷冽如冰,“李总办现在自身难保,张御史还在逼他弹劾我,他根本没精力管这些。既然马格里想玩阴的,那我就陪他玩玩。”
他转身看向车间里几个身材高大的工匠,这些人都是以前在战场上退伍的老兵,身手不凡。“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剑铭拿起一把锻造用的铁锤,掂量了一下,“有人想拦我们采矿,那就让他们知道,大清的工匠,不是好欺负的!”
夕阳西下,剑铭带着几个老兵工匠,朝着上海城外走去。暮色中,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每一步都走得坚定有力。谁也不知道,这场采矿与阻挠的较量,会掀起怎样的风浪。而车间里,那门乌黑的火炮依旧矗立着,炮口朝着远方,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中华自强之路,纵有千难万险,亦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