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的夜比想象中更冷，露水顺着松枝往下滴，打在衣襟上，凉得人直打哆嗦。剑铭靠在树干上，怀里的紫金盘贴着胸口，那点微弱的暖意根本抵不住山间的寒气。他睁着眼看着头顶的星空，脑子里全是白天巷战的画面 —— 年轻乡勇倒下时染血的布衣、英军机枪扫射时飞溅的砖石、还有山脚下清廷士兵冷漠的岗哨，每一幕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大人，您还没睡？” 陈默提着一盏马灯走过来，灯芯跳动着，昏黄的光在林间映出细碎的影子。他手里拿着块烤红薯，递到剑铭面前，“王掌柜刚烤好的，您吃点暖暖身子。”
剑铭接过红薯，指尖触到温热的薯皮，心里却没多少暖意。他掰了一半递给陈默，声音有些沙哑：“百姓们都安顿好了？孩子们没冻着吧？”
“放心吧，” 陈默咬了口红薯，热气顺着喉咙往下滑，“我们找了个向阳的山洞，铺了不少干草，王掌柜还把带来的旧棉絮分给了孩子们。就是…… 粮食不多了，今天分下去的馒头，够撑到明天中午。”
剑铭沉默了，手里的红薯突然变得有些沉重。他们从虎门镇带出来的粮食本就有限，昨天突袭粮库搬的米袋，大部分都分给了百姓，现在剩下的，连塞牙缝都不够。他抬头看向山下，虎门镇的方向隐约能看到火光，那是英军在焚烧百姓没来得及带走的房屋，黑烟裹着火星，在夜空中飘得很远。
“英夷明天肯定会搜山。” 剑铭把红薯吃完，擦了擦手，“他们丢了机枪，又没找到粮食，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得提前准备，在山路两边设陷阱，用石头和树干挡路，尽量拖延时间。”
陈默点头：“我已经跟几个懂打猎的乡勇说了，他们连夜去砍树，还能做些弓箭备用。就是…… 山脚下那些清兵，要是和英夷一起搜山，我们就麻烦了。”
提到清廷的兵，剑铭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想起白天王掌柜说的话 —— 那些人拿着朝廷的饷银，却在山脚下设岗，既不拦英夷，也不帮百姓，就像一群看戏的外人。这种冷漠，比英军的机枪更让人寒心。
“先不管他们，” 剑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我们先做好自己的事，真要是遇到了，再想办法应对。你去通知大家，凌晨寅时起床，趁天亮前把陷阱做好，孩子们和老人先往山深处转移，我们留下断后。”
陈默刚要走，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树枝断裂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两人瞬间警惕起来，陈默熄灭马灯，剑铭则凝聚起风系仙力，青金色的风丝悄悄散开，贴在周围的树干上 —— 只要有人靠近，风丝就能感知到动静。
“是英夷的搜山队。” 剑铭压低声音，“大概有十几个人，正往这边来，脚步很轻，应该是受过训练的斥候。”
陈默握紧手里的刀，声音有些发紧：“要不要现在动手？趁他们人少，先解决了？”
剑铭摇头：“不行，动静太大，会引来更多英夷。我们先躲起来，等他们过去，看看他们的搜山路线再说。”
两人悄悄躲到一棵粗壮的松树后面，透过树枝的缝隙往外看。月光下，十几个英军士兵正举着枪，小心翼翼地往山上走，他们穿着深色的军装，靴底裹着布条，显然是为了减少脚步声。为首的士兵手里拿着一张地图，时不时停下来对照周围的地形，嘴里还低声说着什么。
等英军士兵走远，剑铭才松了口气。他刚要起身，就听到山下传来一阵马蹄声 —— 是山脚下的清廷士兵，他们似乎被英军的动静惊动了，正骑着马往这边跑，嘴里还喊着 “不许动”，声音里满是虚张声势。
“这群废物！” 陈默气得咬牙，“英夷都快搜到跟前了，他们不拦，倒先来吓唬我们！”
剑铭拉住他，示意他别出声。他看着那些清廷士兵在山脚下绕了一圈，根本没往山上走，反而对着英军消失的方向拱了拱手，然后就骑着马回去了。那副谄媚的样子，让剑铭心里的寒意更甚 —— 这就是大清的军队，这就是所谓的 “保家卫国”。
“别跟他们置气了，” 剑铭拍了拍陈默的肩膀，“我们抓紧时间准备陷阱，等天亮了，有的是硬仗要打。”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山林里一片忙碌。乡勇们砍来粗壮的树干，横在山路中间，又在树干后面挖了陷阱，里面插满了削尖的木桩；懂打猎的乡勇则在树枝上绑了石头，只要有人碰到绳子，石头就会掉下来。剑铭也没闲着，他用风系仙力把一些松动的岩石推到山路两侧，只要英军一靠近，就能用风刃把岩石劈下去，形成天然的屏障。
天刚蒙蒙亮，山下就传来了英军的号角声 —— 他们开始搜山了。剑铭让陈默带着百姓往山深处转移，自己则带着十几个清兵和乡勇，守在第一道陷阱旁边。他们躲在岩石后面，手里握着枪，眼睛紧紧盯着山下的方向。
没过多久，英军的身影就出现在山路上。足有一百多人，手里拿着枪，还有几门小炮，正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走。为首的士兵看到横在路中间的树干，以为是天然倒下的，刚要伸手去推，就听到 “咔嚓” 一声 —— 他掉进了陷阱里，削尖的木桩瞬间刺穿了他的腿，惨叫声在山林里回荡。
“有陷阱！小心点！” 英军军官大喊着，指挥士兵们绕开树干，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可没走几步，就碰到了绑着石头的绳子 ——“轰隆” 一声，几块大石头从树枝上掉下来，砸中了几个英军士兵，他们惨叫着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山路往下流。
“开枪！” 剑铭低喝一声，率先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飞出，击中了一个英军士兵的胸口，他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其他清兵和乡勇也立刻开枪，子弹像雨点般射向英军。
英军没想到山上会有埋伏，一时被打得往后退了几步。他们赶紧躲到岩石后面，对着山上开枪还击。小炮也开始发射，炮弹落在山路两侧，炸得碎石四溅，树枝乱飞。
剑铭凝聚起风系仙力，青金色的风刃对着英军的炮架劈去 ——“咔嚓” 一声，炮架的木头被劈断，小炮倒在地上，炮弹滚了出来。英军见状，气得怒吼，对着剑铭等人疯狂开枪。
一个清兵为了掩护剑铭，转身对着英军开枪，却被一颗子弹击中，倒在地上。剑铭赶紧冲过去，想把他扶起来，可他已经没了呼吸，眼睛还睁着，望着山深处的方向 —— 那里有他的亲人，有他想守护的百姓。
“大人，我们快撤吧！英夷人太多了，我们挡不住！” 一个乡勇拉着剑铭，声音里满是绝望。
剑铭看着倒在地上的清兵，又看了看越来越多的英军，心里满是愧疚。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死在这里，可他不甘心 —— 他还没把百姓送到安全的地方，还没毁掉英军的全部武器，还没让清廷知道他们的冷漠有多可笑。
“再坚持一会儿！” 剑铭握紧手里的枪，“陈默他们还没走远，我们再给他们争取点时间！”
就在这时，山脚下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 是山脚下的清廷士兵！他们骑着马，举着枪，正往山上走，嘴里喊着 “不许抵抗，放下武器”，声音里满是命令的口气。
“你们来得正好！快帮我们打英夷！” 一个乡勇对着清廷士兵大喊着，以为他们是来支援的。
可清廷士兵根本没理他，反而对着剑铭等人开枪 —— 一颗子弹擦过剑铭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剑铭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们，心里的寒意像冰一样蔓延开来 —— 他们不仅不帮忙，反而帮着英夷打自己人！
“你们疯了吗？我们都是大清的人！” 剑铭怒吼着，青金色的风刃对着清廷士兵劈去。风刃扫过，几个清廷士兵从马上掉下来，摔在地上，惨叫着。
“我们只是按命令行事！” 清廷军官大喊着，“琦善大人有令，凡是抵抗英夷的，都是乱党，格杀勿论！”
“乱党？” 剑铭冷笑一声，眼泪差点掉下来，“我们在前线抵抗英夷，保护百姓，你们却把我们当成乱党？你们拿着朝廷的饷银，却帮着外人欺负自己人，你们才是大清的罪人！”
英军见状，趁机往山上冲。他们对着剑铭等人开枪，又对着清廷士兵喊：“快帮我们抓住他们，事后我们会给你们好处！”
清廷士兵一听有好处，立刻来了精神，对着剑铭等人疯狂开枪。剑铭等人腹背受敌，很快就被逼到了悬崖边 —— 再往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大人，我们跟他们拼了！” 乡勇们握紧手里的刀，眼神里满是决绝。
剑铭看着眼前的英军和清廷士兵，心里彻底凉了。他知道，今天他们可能真的走不出这座山了。可他不后悔 —— 他为了守护百姓而战，为了守护大清的土地而战，就算死，也值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紫金盘，盘身的温度突然变得滚烫，像是在回应他的想法。他想起穿越过来时的场景，想起虎门镇百姓的笑脸，想起关天培牺牲时的眼神 ——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大家跟我来！” 剑铭突然大喊着，转身往悬崖边的一条小路跑 —— 那是他之前勘察地形时发现的，小路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通往山深处的另一个山谷。
英军和清廷士兵见状，赶紧追上来。剑铭凝聚起全身的仙力，青金色的风刃对着身后的岩石劈去 ——“轰隆” 一声，岩石滚了下来，挡住了小路，也挡住了追兵。
“快走！” 剑铭带着众人往山谷里跑。身后传来英军和清廷士兵的怒骂声，还有岩石滚落的声音，可他们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
跑到山谷里，众人终于松了口气。这里很隐蔽，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英军和清廷士兵很难找到这里。剑铭靠在一棵树上，喘着粗气，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抬手按住伤口，指腹沾了满手的血，胸口的灼痛感一阵比一阵烈。
陈默带着百姓们跑了过来，看到剑铭受伤，赶紧从怀里掏出草药，手忙脚乱地给他包扎：“大人，您没事吧？刚才听到枪声，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剑铭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围过来的百姓 —— 老人怀里的孩子睡着了，小脸冻得通红；年轻媳妇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见他看过来，赶紧递过来，眼里满是担忧。他心里一暖，又一沉，伸手把干粮推了回去：“给孩子留着吧，我不饿。”
“大人，您别硬撑着。” 一个老人走过来，拍了拍剑铭的肩膀，“我们都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要不是您，我们早就死在英夷手里了。就算是死，我们也跟您在一起！”
百姓们纷纷点头，有人把自己的旧棉袄递过来，有人把藏在怀里的野果掏出来，堆在剑铭面前。剑铭看着这些东西，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紫金盘，盘身的温度还在，贴着心口，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跳动。
夕阳落得更低了，把山谷里的树叶染成了金红色，风一吹，叶子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的血迹上，盖住了一小块暗红。剑铭坐在石头上，看着百姓们开始生火 —— 王掌柜正把最后一点米倒进锅里，想煮点稀粥给孩子们喝。炊烟袅袅升起，在山谷里绕了一圈，又慢慢飘向山顶。
山路上隐约传来英军的呼喊声，很远，却还是能听到。剑铭抬起头，望着山顶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紫金盘的边缘。
夜色渐深，山谷里的火塘亮了起来，映着每个人的脸。孩子们醒了，围着火塘小声说话，偶尔发出一点笑声，很快又被大人捂住嘴。剑铭靠在石头上，闭着眼，能听到火塘里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能听到百姓们压抑的呼吸声，还能听到远处风吹过山林的声音。怀里的紫金盘，还在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