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梨站在小厨房门口,手里拿着那碗刚被滴入血的汤。林婉柔僵在原地,手还握着银针,指尖发白。
“你做什么?”沈怀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知梨没回头。她把碗轻轻放在灶台上,转过身看着他:“你来得正好。”
沈怀舟大步走进来,眉头紧锁。他看了一眼林婉柔,又看向江知梨:“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江知梨拿起那根沾了血的银针,“她刚才往汤里滴血,被我抓了个正着。”
林婉柔猛地摇头:“夫君,我没有!这针不是我的!是主母栽赃!”
沈怀舟盯着那根针,脸色变了。他记得这东西——前几日他在练兵场摔了一跤,伤口渗血,是林婉柔亲手替他包扎的。后来他说梦话,梦见自己在战场上被人围杀,醒来时她正坐在床边,手里也拿着一根银针。
“这针。”他声音低下来,“是你用过的。”
林婉柔嘴唇抖了一下:“我是为你疗伤……你怎么能信她的话?她一直想赶我走!”
江知梨冷笑:“我不需要你认,只需要证据。”
她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摊开在灶台边。纸上画着一个符纹,和云娘描述的一模一样——缠枝形状,中间有个眼。
“这是养魂符。”她说,“用至亲之血画成,能借对方气运养己身。你喝下的每一碗汤,都在被她抽走命元。”
沈怀舟呼吸一滞。
“不可能。”他咬牙,“她救了我父亲。”
“她救你父亲,是为了让你娶她。”江知梨反问,“若她真有本事救人,为何不早些出手?偏要等到提亲之后?”
沈怀舟说不出话。
林婉柔突然扑上前,一把打翻了灶上的碗。瓷片碎裂,汤汁溅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嗤”声,地面竟冒起一丝白烟。
沈怀舟瞳孔一缩:“这汤……有毒?”
江知梨点头:“不止毒,还掺了你的旧伤痂粉。她在用你的血肉养她的法术。”
林婉柔后退两步,靠在墙边,胸口剧烈起伏。她不再装柔弱,也不再低头,而是直直地看着江知梨:“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从你第一天进府,我就知道你不简单。”江知梨说,“你走路扶柱子用右手,可你是左撇子。你梳头时笑,说‘这身子,真好用’。你以为没人听见?”
林婉柔眼神闪动。
“心声罗盘只给我三句话。”江知梨盯着她,“但你漏出的破绽,远不止这些。”
林婉柔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像从前娇软可怜,反而透着一股冷意:“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敢来?”
沈怀舟厉声:“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林婉柔抬手抹去眼角的泪,动作干脆利落,“我是柳烟烟的师妹,奉命来取你命的人。”
沈怀舟猛地向前一步:“你说什么?”
“柳烟烟不是神女。”林婉柔冷笑,“她是前朝祭脉最后一代传人,专修夺运之术。而我,是她的影子,替她清理那些碍事的人。”
江知梨神色不动:“所以你接近沈怀舟,是为了断他气运?”
“不只是他。”林婉柔扫过两人,“你们四个子女的命格都极贵,集齐四人血脉,就能唤醒前朝主魂。只要主魂归来,天下易主,我们便是开国功臣。”
沈怀舟拳头攥紧:“那你父亲病重,也是假的?”
“当然。”林婉柔坦然道,“我需要一个理由,让你对我感恩。男人最容易被恩情绑住。你越感激我,就越不会怀疑我。你越信任我,就越容易把命交出来。”
沈怀舟脸色铁青。
江知梨却问:“周伯给我的铜符,是你留下的吧?”
林婉柔一愣。
“城西道观那笔香火银,是你引我去查的。”江知梨说,“你还故意让云娘发现你烧纸、混灰进茶。你在等我动手,对不对?”
林婉柔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要你逼我现出原形。只有这样,柳烟烟才能顺理成章出手救我,取得陈家信任,进而掌控整个陈府。”
江知梨冷笑:“你想借我之手,把她推上位。”
“聪明。”林婉柔看着她,“难怪你能活到现在。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沈怀舟猛然拔剑,剑尖直指她咽喉:“你说够了吗?”
林婉柔站着没动。她看着剑锋,轻声道:“你杀不了我。”
“为什么?”
“因为杀了我,你的伤会立刻复发。”她说,“这几日你睡得好,是因为我在帮你稳住经脉。你现在动手,不出半刻钟,腿就会废。”
沈怀舟手臂微颤。
江知梨却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你以为我们没准备?”
她拍了三下手。
门外脚步响起,云娘带着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手里捧着一只陶罐。
“这是什么?”沈怀舟问。
“解药。”江知梨打开罐盖,里面是一团黑褐色的膏状物,“沈晏清找铁匠铺做的铜钉,按我说的样式,嵌入符纹中心,能截断养魂链。这药膏就是用那钉子炼出来的。”
沈怀舟怔住:“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你第一次带回她那天。”江知梨说,“我看到她扶柱子的手,就知道不能等。”
林婉柔终于变了脸色:“你竟然……早就动手了?”
“我不是为了你。”江知梨看着她,“我是为了他。”
她指向沈怀舟。
“他死了,我只剩一个儿子。我不想再失去第二个。”
林婉柔咬牙:“可你现在动我,他也撑不了多久!”
“我不动你。”江知梨说,“我只要你当众说出来。”
林婉柔一怔。
江知梨转身往外走:“来人,把东厢房的桌椅搬到前厅。摆一桌酒菜,就说二少爷新婚三日,主母设宴庆贺。”
云娘应声而去。
沈怀舟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让她在所有人面前,亲口承认一切。”江知梨说,“你父亲还在军中有人脉,我要让消息传出去——不是我们内斗,是有人蓄意谋害朝廷将领。”
沈怀舟懂了。
他看着林婉柔:“你会被押送刑部,由大理寺审讯。”
林婉柔冷笑:“你们以为我会认?”
“你不认也得认。”江知梨说,“我已经让人通知陈老夫人,说你身份可疑,需当面对质。她最怕惹上官非,一定会逼你开口。”
林婉柔脸色发白:“你连她都算计了?”
“她想夺我的陪嫁。”江知梨目光冷,“我让她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算计。”
半个时辰后,前厅灯火通明。
陈老夫人坐在上首,面色阴沉。沈怀舟立于阶下,手按剑柄。林婉柔被带上来时,已换了衣裳,但仍能看出双手被缚。
“这是怎么回事?”陈老夫人厉声问。
江知梨端坐主位,语气平静:“回禀老夫人,儿媳涉嫌以邪术谋害二少爷,现请您主持公道。”
陈老夫人皱眉:“胡闹!才进门几天就要休妻?”
“不是休妻。”江知梨说,“是治罪。”
她一挥手,云娘呈上那只陶罐:“这是从她房中搜出的邪物残渣,混着二少爷的血痂制成。每晚所饮安神汤,皆含此物。”
陈老夫人脸色微变。
江知梨又取出那张符纸:“这是养魂符,出自城西道观。三个月前,侯府一笔香火银流向该观,恰与她出现时间吻合。”
陈老夫人手指掐进佛珠。
江知梨转向林婉柔:“现在,请你说,你是谁派来的?目的为何?”
林婉柔闭着眼,一言不发。
江知梨不急。她慢慢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你不说是吧?那我来说。”
她抬头环视众人:“此人名为林婉柔,实为前朝余孽门下,受命潜入沈家,夺取二少爷气运,以助复辟。她伪造父病,骗取信任;以汤药为媒,暗施邪术;更妄图借我之手,将外室柳烟烟推入陈府核心。”
陈老夫人猛地站起:“你说什么?柳烟烟也牵连其中?”
江知梨点头:“她们是一伙的。”
林婉柔突然睁开眼:“你凭什么证明?”
“凭这个。”江知梨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扔在地上。
玉牌裂开,露出内里一道暗红纹路,与符纸上的眼纹完全一致。
“这是你们联络的信物。”江知梨说,“昨夜我让云娘翻她妆匣,在夹层找到的。”
林婉柔盯着那玉牌,终于笑了:“好,好一个江知梨……你赢了。”
她抬起头,声音清晰:“我是前朝祭脉弟子,奉命夺取沈家四子气运。柳烟烟是我师姐,已在陈府埋伏多时。今日之事,全是计划之中,只怪我低估了你。”
满堂死寂。
沈怀舟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江知梨缓缓起身,走到林婉柔面前:“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
林婉柔不语。
“我最恨别人打着温柔的幌子,一点点吸干至亲的命。”江知梨盯着她,“你以为装可怜就能骗过所有人?可惜,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女人。”
她回头下令:“押下去,关进柴房,明日送交刑部。”
婆子上前拖人。
林婉柔被架出门槛时,忽然回头看了沈怀舟一眼:“你真信她?她连你娶谁都要管……她不是母亲,是掌控者。”
沈怀舟没有动。
江知梨站在灯下,影子拉得很长。
她看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身影,轻轻说了句:
“你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