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焦土上响起，林战没有停。
副将从侧面跑来，气喘吁吁：“报告！禁魔笼刚建好，那人……已经开始融化了。”
林战眉头一皱，继续往前走。
“皮肉往下流，嘴里念着听不懂的话，靠近的人都头晕恶心。我们已经撤了三批守卫。”
他停下脚步。
风无垢跟在身后，声音低沉：“可能是自毁前的诅咒波动，不能让消息传出去。”
林战点头：“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靠近十丈之内。等我处理完庆功的事再去看。”
“是！”
他转身朝主城楼走去。
王城的大门已经打开，血祖军列队进城。残破的城墙下，士兵们点燃火堆，摆出酒肉。有人高喊：“血祖回来了！王城拿下了！”
欢呼声一波接一波。
林战踏上城楼台阶时，所有将领已站成两排。他们身上带伤，有人拄着刀，有人扶着同伴，但没人坐下。看到林战出现，齐齐抱拳行礼。
他走到最前方，双剑插地，面向全军。
底下一片安静。
他没有笑，也没有宣告胜利。只是抬起手，缓缓举起双剑，对着天空致意。
这是给死去的人。
几秒后，第一声吼叫响起。
“血祖军！必胜！”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上千人同时怒吼，声音冲破夜空。
火光映在他们脸上，染血的铠甲闪着光。有人流泪，有人拍着胸口，有人把武器举过头顶。这一战死了太多人，但他们赢了。
林战放下剑，目光扫过一张张脸。
他知道这些人信他。因为他们别无选择，也因为他从未让他们输。
风无垢走过来，递上一壶酒。
“至少今晚，喝一口。”
他接过，拔掉塞子，喝了一小口。
酒很烈，烧得喉咙发痛。但他没咽下去就吐了出来。
“这酒不对。”
风无垢一愣：“什么？”
“味道不对。”他说，“太腥。”
她接过闻了一下：“是普通烈酒，战场上常用的。”
林战盯着酒壶，眉心突然发烫。
鸿蒙道印开始发热，不是剧痛，而是像有东西在里面轻轻敲打。他闭上眼，血轮悄然运转。
视野变了。
整座王城在他眼中变成流动的光影。士兵们的灵力如萤火闪烁，阵法残留的能量正在缓慢消散。北方，葬神渊的方向，有一条极细的红线，正快速移动。
他睁眼。
“那边有问题。”
“哪里？”风无垢问。
“葬神渊。”
“现在？可庆功才刚开始。”
“那条线不是自然形成的，是活物留下的痕迹。”
“你能看清是什么？”
“看不清，太快了，而且躲过了所有阵法感应。”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壶。
刚才吐出的酒液落在地上，微微泛红。他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搓了搓。
“这不是酒的问题，是我的血混进去了。”
“你的血？什么时候？”
“之前在战场，指尖被焦土划破，滴过一滴血。”
风无垢脸色微变：“你是说，这片土地吸收了你的血，然后……产生了反应？”
林战站起身：“不止是反应。我的血被利用了。有人借我的血脉气息，打开了某种通道。”
“谁能做到？”
“血煞老祖逃了，诡族女皇的残魂也没找到。这两个都没死透。”
“你是说……他们中有一个，用了你的血做引子？”
林战不答，抬头看向北方夜空。
就在那一瞬，一道光撕裂星辰。
很细，像针尖划过天幕，带着暗红色的尾迹，直奔葬神渊而去。
普通人看不见。
连风无垢都只觉得星光晃了一下。
但林战看得清楚。
“那是血光。”
“什么血光？”
“带着诅咒和召唤性质的信号。不是攻击，是传递信息。”
“传给谁？”
“葬神渊里，不该存在的东西。”
风无垢沉默下来。
她知道葬神渊是什么地方。万年前诸神大战的埋骨地，封印着无数邪物。包括那些被斩杀却未能彻底消灭的诡异一族始祖。
如果有人想唤醒它们，必须有一个引子。
而林战的血，正好能成为钥匙。
“你要去？”
“现在不能动。”
“为什么？”
“全军刚稳住情绪，我若突然离开，会引发混乱。而且我不知道那道光是谁放的，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被追踪反制。”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稳住这里。你派人去查焦土区域，找出我滴血的具体位置，带样本回来。另外，调两队精锐暗中往葬神渊方向移动，保持五十里距离待命，不得暴露。”
“是。”
“还有，通知所有阵法师，检查王城内外的封印阵法，尤其是连接地下灵脉的部分。如果有被动过的痕迹，立刻上报。”
“明白。”
他说完，又喝了一口酒。
这次咽了下去。
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烧到胃里。他站在城楼上，看着底下欢庆的士兵。
他们还在喝酒，唱歌，讲着战斗中的事。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搂着兄弟拍肩大叫。这场胜利来得太难，他们需要这一刻。
但他不能要。
风无垢站他身边，低声说：“你不必一个人扛。”
“我不是一个人。”他说，“但我必须是最后一个放松的人。”
远处传来鼓声，有人开始跳舞。烤肉的香味飘上来，混着酒气和汗味。这是活着的味道。
林战却闻到了别的。
一丝极淡的血腥，从北面吹来。
他再次抬头。
那道血光已经消失，但轨迹还在他脑海中。像刻上去的一样。
他知道那里会有东西醒来。
他也知道，自己迟早得去面对。
但现在，他还得站在这里，假装能安心庆祝。
一名副将走上来，敬礼：“林帅，将士们请您讲几句！”
林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
他举起酒壶。
“这酒太腥，我不喜欢。但今天，我喝到底。”
说完，仰头灌下大半壶。
有人鼓掌，有人欢呼。
他放下酒壶时，嘴角有一丝血痕。不是酒呛的，是他咬破了嘴唇。
风无垢看见了，没说话。
林战望着北方，右手紧紧握住剑柄。
指节发白。
城楼下，火光照亮笑脸。
城楼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动不动。
风无垢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他没回答。
右眼闪过一丝血光，左眼漆黑如夜。
北方天际，最后一颗星被云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