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牌局下的暗线
林定军推开反贪局审讯室的门时，一股混合着烟味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坐在对面的男人叫周明，是“辉煌会所”的老板，也是警方刚破获的重大开设赌场案的主犯。案卷显示，这个隐藏在高档会所地下的赌场，涉案金额高达数亿，光是搜出的现金就堆成了小山。
“林检察官，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说的。”周明靠在椅背上，手指夹着烟，烟灰摇摇欲坠，“赌场是我开的，人是我雇的，所有罪名我都认。”
林定军没接话，只是翻开卷宗最厚的那本，里面贴着赌场的平面图——地下三层的结构，VIp室、筹码兑换处、监控室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连通风管道的走向都画得明明白白。他的指尖在“VIp室”三个字上停住，那里有个不起眼的符号，像个歪歪扭扭的“S”。
“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他抬头问。
周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镇定：“没什么，装修时工人随手画的。”
“是吗？”林定军拿出一张照片，是从周明办公室搜出的笔记本，其中一页画着同样的“S”，旁边还写着一串数字：“10·15，300万”。“去年10月15号，你们赌场的流水是1200万，这300万是什么钱？”
周明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可能是朋友借的钱，我记混了。”
林定军没再追问，转而翻到抓捕现场的照片。特警破门而入时，VIp室里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正从通风管道往下爬，只拍到了一只穿着手工定制皮鞋的脚——这双鞋，林定军记得，前世在另一个案子里见过，属于本市的地产大亨陆景明。
“抓捕时，VIp室里有几个人？”
“五个。”周明答得很快，“都是常客，已经一起抓了。”
“不对。”林定军指着照片角落，通风管道的栅栏被撬开了，边缘还挂着一小块深灰色的布料，“这里还有第六个人，而且是提前知道你们会被查，从通风管道跑的。”他顿了顿，看着周明瞬间绷紧的下颌线，“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吧？”
周明捏着烟的手指紧了紧，烟灰掉在裤子上也没察觉：“林检察官说笑了，我就是最大的老板，哪还有什么幕后之人。”
“那这300万呢？”林定军又把笔记本的照片推过去，“10月15号是陆景明儿子的生日，他那天在你们赌场输了800万，却在第二天给你转了300万——输钱的人给开赌场的转钱，你不觉得奇怪吗？”
周明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这时，技术科传来消息：通风管道里发现了一枚不属于特警也不属于赌场工作人员的指纹，比对结果指向陆景明的司机。而那小块深灰色布料，经检测是意大利某奢侈品牌的定制西装面料，全市只有陆景明穿过这个款式。
“陆景明每周三晚上都会去VIp室，对吗？”林定军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周明心上，“他从不亲自下场，只是坐在旁边看，每次离开后，你都会往一个匿名账户转钱，金额正好是当晚VIp室流水的20%。这个账户的户主，是陆景明的远房侄子。”
周明猛地掐灭烟头，烟灰缸里瞬间堆起小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林定军拿出一份通话记录，是周明被捕前半小时，与一个加密号码的通话，内容只有一句：“他们来了，你快走”。“这个号码，我们查不到户主，但通过基站定位，当时就在陆景明的公司楼下。”
审讯室里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周明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大概没想到，自己以为天衣无缝的布局，早就被林定军从蛛丝马迹里扒出了骨架。
“周明，你开赌场赚的钱，够你下辈子衣食无忧了，为什么要替陆景明扛罪？”林定军换了个角度，“你女儿在国外读大学，上周刚给你发邮件，说想转学回国陪你，你忍心让她回来看到你替别人坐牢吗？”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周明的软肋。他的肩膀垮了下去，双手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里挤出来：“我没办法……我欠他的。”
原来，周明早年生意失败，是陆景明借给他一笔钱周转，条件是帮他打理地下赌场，陆景明则利用赌场洗钱——那些看似输掉的钱，实则通过虚假的“赌局”流向了海外账户，而周明能拿到的，不过是些“辛苦费”。那个“S”符号，是陆景明的代号“山猫”的首字母。
“10月15号那300万，是他让你转去瑞士的‘手续费’，对吗？”林定军追问。
周明点了点头，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他说只要我扛下来，就给我女儿在国外买套房子，保她一辈子安稳……可我现在才明白，他就是把我当垫背的。”
林定军看着这个被利益和人情裹挟的男人，心里没什么快意。他想起前世，这案子最终只判了周明十五年，陆景明依旧是风光无限的地产大亨，直到三年后因资金链断裂跳楼，才牵扯出这段黑幕。而那些被洗钱卷走的钱，再也没能追回来。
“陆景明在哪？”
“他明天要去香港，说是考察项目，其实是想跑路。”周明说出这句话时，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凌晨三点，当陆景明在机场VIp通道被拦下时，他手里还拿着伪造的护照。面对林定军递过来的证据——通风管道的指纹、匿名账户的流水、周明的供述，这个始终戴着金丝眼镜、笑容温文尔雅的男人，终于露出了慌乱的底色。
“我只是……偶尔去看看，不算参与吧？”
“不算？”林定军拿出一份文件，是陆景明与境外赌博集团的往来邮件，“你不仅利用赌场洗钱，还为他们提供境内客源，这已经涉嫌跨境赌博和洗钱罪了。”
陆景明瘫坐在椅子上，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天亮时，案件有了新进展。警方根据周明提供的线索，在郊区仓库搜出了大量还没来得及转移的现金和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近五年来的洗钱流水。林定军站在仓库门口，看着那些被封存的现金箱，阳光照在上面，却泛着冰冷的光。
“林检，”老周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咖啡，“没想到这案子背后藏着这么大的鱼。”
林定军接过咖啡，热气模糊了镜片：“很多时候，水面上的涟漪，都是水下的暗流推出来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潜下去，把那些藏在深处的东西，一个个捞上来。”
仓库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新的一天开始了。林定军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天际线，心里清楚，这起案子的结束，只是另一个开始——还有更多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暗线，等着被揭开。而他，会一直站在这里，直到把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摊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