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的发展,远远超出了蒋介石的预料。淞沪会战开战之前,他在那间办公室里,对着地图,反复计算了好几天。他原以为,日军若要在上海持续作战,必定会从华北大量抽调兵力,如此一来,他便可趁机在华北方向发起有力反击。可现实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打到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才惊觉,日本在华北的兵力并未减少多少,他严重低估了日本那可怕的动员能力。在上海方面,后续赶来的日军大多是以临时快速组建的乙种师团为主。此时的淞沪会战,早已不再单纯是一场战场上的决战,它更像是双方决心的激烈碰撞。中国军人的决心坚如磐石:哪怕我们全体将士血洒疆场,土地也绝不让给日本一寸!而日本侵略者同样野心勃勃:中国的土地,我势在必得!可以说,在这淞沪战场上,谁先怯懦退缩,谁就将一败涂地。
9月10日,上海军队制定了一份新的作战计划,妄图从罗店、张华浜、闸北三个方向同时发起猛烈攻击,一路势如破竹,直逼南京。
而在这一刻,莫晓妍握紧那封信,泪水滑落脸颊——
她终于明白:
有些牺牲,不是为了胜利;
是为了让后来人知道——
有人曾用生命,写下一句最简单的承诺:
“别让小鬼子过去。”
这时,一阵风吹过,带来一阵熟悉的香气。
“等等!”阿强突然停住,“这味道……好像是我妈做的红烧肉?”
“胡扯!”马静海怒吼,“现在哪还有人做红烧肉?!”
“是真的!”江玉娇忽然捂住鼻子,“是糖醋排骨的味道!”
“不可能!”大光尖叫,“这地方早就炸平了!”
“但气味不会骗人。”莫晓妍轻声,“说明……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谁?”阿强问。
“李友梅的妻子。”她声音哽咽,“她每天都会在这儿煮饭,等丈夫回来。”
“你咋知道?”马静海瞪眼。
“因为她留下了最后一页日记。”莫晓妍翻开那本破旧笔记本,“她说:‘如果他回不来,我就替他活下去。’”
众人沉默。
风又起,吹动纸页,像一张未完成的遗言。
“所以我们不能输。”江玉娇咬牙,“不只是为了胜利,更是为了告诉那些死去的人:你们没白流血!”
“说得对!”大光高举那封信,“我们要让他们看见——中国人,永远不怕死!”
“怕不怕死不重要。”莫晓妍望着天空,“重要的是,我们敢不敢继续往前走。”
“走!”阿强带头冲出废墟,笑声震天,“老子今天就要把‘天下第一军’的精神传下去!”
“慢着!”马静海拦住他,“你还忘了件事。”
“啥?”
“你要先给我解释清楚——为啥你的裤腿上全是狗屎?”
“那是……”大光低头一看,脸瞬间红透,“那是我刚才踩到一只狗,它居然还对我敬礼!”
“哈!”众人爆笑,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
那是一个黄昏,风里裹着硝烟和铁锈味儿,像谁把整个战场塞进了一口老锅里煮了三天三夜。顾家镇外的麦田被炮弹犁成了蚯蚓状的沟壑,泥土腥得能让人想起小时候偷吃辣椒酱时鼻腔里窜出的火辣辣。
刘航方向只剩77师,孤军奋战,像一只被群狼围住的老猫——毛都炸了,爪子还硬得很。
“哎哟喂!”一个满脸泥巴的小兵一边往嘴里塞压缩饼干一边喊,“这玩意儿比我家狗啃过的骨头还难嚼!”
旁边另一个瘦猴似的战士翻了个白眼:“你懂个锤子,这是‘国军特供’,叫‘意志力浓缩丸’。”
“哈?”小兵愣住,“啥意思?”
“意思就是——”那人指了指天,“咱们吃的不是饭,是尊严!”
话音未落,一发炮弹落在不远处,震得两人耳朵嗡嗡响,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这时候,松井石根站在高坡上,穿着锃亮的军靴,手里拎着一根日本刀,眼神阴鸷得像个刚从坟墓爬出来的妖怪。他舔了舔嘴唇,低声自语:“中国人……真他妈倔。”
他身后一群军官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话。
“怎么?”松井冷笑,“你们怕了?我告诉你们,这不是打仗,是吃饭——吃掉他们的骨头,喝干他们的血!”
一名副官壮着胆子问:“指挥官,那我们是不是该换个打法?”
“换?”松井眼睛一眯,“不换,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于是,日军第三师团调转枪口,如饿狼扑食般冲向大厂方向。
而此时,77师阵地已经变成筛子,连空气都是烫的,烧得人喉咙冒烟。连长死了三个,排长换了五个,班长全阵亡,只剩几个老兵抱着机枪嘶吼:“打啊!再不打我们都成烈士啦!”
罗琳,这位曾被誉为“铁血将军”的师长,此刻头发散乱、脸黑如炭,嘴唇裂开渗血,却仍站着不动,像一座沉默的山。
“撤!”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全部撤!”
士兵们愣住了。
“为啥撤?”有人哭腔地问,“我们还没死光呢!”
罗琳低头看着脚边的一具尸体——那是他带出来的第一个兵,才十七岁,脸上还带着笑。
“因为我看见了。”他说,“不是敌人太强,是我们太弱。可我不能让你们一个个去送命,我宁可自己下地狱。”
那一刻,所有人哭了。
但没人动。
直到罗琳摘下帽子,狠狠砸在地上,怒吼:“滚!不然老子现在就毙了你们!”
这才有人开始后退,脚步踉跄,泪流满面。
消息传到南京,蒋介石正坐在办公室抽雪茄,烟雾缭绕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啪!”电话摔了。
“枪毙罗琳!立刻执行!”
陈诚接到命令时正在擦眼镜,镜片反光映出他疲惫又坚定的眼神。
他拨通电话,语气急促却不失分寸:
“委员长,您听我说——”
“我不听!”蒋介石咆哮,“他们丢了阵地!丢的是国家的脸!”
“可他们是人啊!”陈诚猛地站起来,声音颤抖,“不是机器!不是铁皮罐头!他们在用血肉挡子弹!”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没守住?”
“因为敌人太多了!因为他们疯了!因为他们不要命!”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叹息:“你说得对……我也疯了。”
最终,蒋介石放下了枪。